第三十章

凌晨两点,严倾带着醉意回了家。

拿钥匙的手有些不稳,朝着钥匙孔插-了好几次都没有对准,等到他摇摇晃晃地开门进去以后,鞋子也没换,灯也没开,径直跌跌撞撞地往沙发走去,然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黑灯瞎火的,他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笑了两声,身体也因为这点笑意颤抖起来。那笑声低沉又沙哑,不像是笑,反倒更像是呜咽。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她衣着光鲜、面容秀丽的模样,想起她用陌生又疏离的目光看着他,想起她把那叠钱摆在他面前时的神情……

笑声又有了扩大的趋势。

好在是真醉,没一会儿倦意袭来,他就这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早上九点多,昨晚没拉窗帘,刺眼的光线从外面射进来,刺得他眯了眯眼,用手遮住才慢慢地坐起身来。

脑子像是被沸水炸裂的器皿,他皱眉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起身往卫生间走。

经过鞋柜旁时,他忽然留意到地上有一只白色的信封,脚步一顿,弯腰捡了起来。

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尤可意的字迹了,他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看见她的留言是什么时候,那是一个多月以前,她在那个雨夜无家可归,他好心收留了她。第二天早上她也同样留了字条给他,字迹工整秀逸,一如她的人一样,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而这一次,纸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好歹相识一场,不管前路还会不会有交集,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我等过你一次,和那一次一样,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他捏着那张字条,指尖有些颤抖。

就这么怔了好一会儿,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墙上的钟时,他神情一滞,拿起大衣就要出门。然而衣服上浓浓的酒气提醒了他什么,他压低声音骂了句脏话,又冲进了卫生间。

***

摩托车一路咆哮着飞奔在马路上,严倾带着安帽,眼神里像是有一团燃烧的烈焰。

他拿着那张音乐会门票,匆匆冲进了舞蹈教学楼的大门,可是一路风雨无阻地来到礼堂大门外时,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挪不动步子了。

他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却在今天忽然尝到了什么是害怕的滋味。

周围来来去去的都是来参加音乐会或者听音乐会的学生,几乎所有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会侧目看他,因为他一手抱着安帽,一手捏着那张门票,一身肃静的黑色大衣衬得他修长挺拔,而他面色严肃,似有些迟疑地站在那里,眼神里是一片氤氲不清的沉郁。

他看上去跟周遭的景致格格不入,却又像是自成一派的风景。

有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走上来问他:“帅哥,听音乐会呀?”

他侧头与她们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冷冷清清,不苟言笑。

女生们有些尴尬,想多说什么,又碍于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于是又嘀嘀咕咕地走了。

后台。

尤可意对着镜子上妆,一笔一笔描着眉。

她平时很少化妆,哪怕要上台跳舞,也就随随便便抹点东西就好。今天却一反常态,每一步都化得精心又精致。

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她听见门外有人叫她:“下一个就到你了哦,可意!”

她提着裙子站起身来,转身从容不迫地往前台走去。

这是一场考试,是舞蹈学院所有学生都熟悉的舞台。教授从这里选拔参加各大比赛的舞者,学生们在这个台上的表现如何也会影响到奖学金的分配。

往日的尤可意在意的永远是如何将高难度动作做好,如何让教授们看到她优美的身姿,如何得到最好的成绩,如何用心沉浸在每一支舞里。而今天,她走上了台,目光一点一点从人群中扫过。

她在意的不再是以前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这支舞并不是考试,而是一份礼物。

――《勇敢者之舞》

很小的时候就听妈妈说过,舞者之所以为舞者,是因为他们会用肢体表现情感。优秀的舞者不只是舞蹈技巧好,每个动作、神情,每次旋转、跳跃都是他们表达情感、感染观众的武器。

尤可意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旋转跳跃在偌大的舞台之上。

大红色的幕布,漆黑的礼堂,只有一束光线打在她身上。她穿着雪白的纱裙,闭眼等待每一个音乐点。

――如果舞蹈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如果舞姿真的可以传达人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情感,那么严倾,此刻的你看得见我想对你说的话吗?

她一次一次跳跃在舞台之上,踮起脚尖,双手努力地伸展,仿佛要触摸一些从前触摸不到的梦。

音乐终止的那一秒,她也定格在舞台之上,然后缓缓睁眼。

这一刻,她越过黑压压的观众,目光静止在大门外。

那里,越过喧嚣的人群,有一个沉默的男人安然而立,眼神复杂到可以淹没周遭的一切。

十米,二十米,抑或三十米?

她并不清楚他们隔着多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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