蚻州是个挺普通的小城镇,普通的百姓过着各自普通的生活。

这镇上富甲一方的商人甄家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了,如今已经年过三十的甄夫人怀了第六胎,马上就要生产了,如果这一胎还是生个女儿的话,甄员外就得要纳几个妾室进来了。

甄夫人是个挺凶恶的婆娘,甄员外其实不敢纳妾的,都是他的老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如果真纳几个回来,等老母亲一咽气,恐怕甄员外和家里其他人都吃不消那凶婆娘撒泼了。

这厢其实甄员外和甄夫人都已经商量好了,如果这一胎还是生个女儿,就偷偷抱出去,换回来一个男孩儿,反正都是初生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记得,到时候谁养大的自然而然就是谁的孩子。

房间里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已经持续了半夜了,甄员外在房门外焦急的踱步,甄老母年纪大支撑不住就回房休息去了。又过了好一阵,房间里面终于传出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稳婆抱着被半包好的婴儿走到门口,悄声附到甄员外耳边说道:“员外……这、这又是个小姐……”

甄员外表情一下子蔫下来,随即又赶紧说道:“快去办!”

稳婆连连答应着:“是是是……”她早就被银子收买好了,连夜抱着婴儿出门找到之前那户人家,把刚出生也才几天的男婴换了过来。

那户人家男主人是个酒鬼,女人是个赌鬼,面对一大笔钱,自然是钱比儿子重要了,所以换的很干脆,捧着一箱银子乐的不得了。

甄员外抱着男婴摇来摇去哄着,对下人吩咐道:“去告诉老夫人,生了男丁!”下人唯唯诺诺低着头出去报信了。他抱着男孩儿坐到甄夫人床跟前:“以后这就是咱们的亲儿子了!”

甄夫人虽然虚弱些,现在也笑的合不拢嘴:“儿子好啊!这本来就是我亲生的!那么多丫头一天天看着我真是烦心呢!”他们并不知道,孩子被换走的场面被刚满七岁的大女儿甄岫在廊柱后面看的清楚,那个被送出去的小婴儿裸露的右臂上有一块半圆形的紫色胎记。甄员外夫妻这几句对话当然也被她悄悄凑到门边听见了。

甄家这个“独子”被老夫人赐名甄选,希望他是被上天真正选择的人。甄家自然把这个孩子宠到了天上去,除了大姐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意外,其他几个丫头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甄岫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妹妹们这件事情,当然要说的话可能也得等她们都大一些再说。

被换走的真正的甄家六小姐,到了那样子一个家里面,肯定也没啥好日子。没有正经收入的夫妻二人还琢磨着将她养几年再卖到青楼里面去,那样又可以赚一笔了。不过为了让她长的好看一点以后卖个好价钱,鸡蛋羊奶什么的确是没少给她吃。那股子羊膻味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就每日萦绕在鼻子边,从反感到习惯再到依赖上,当然她从三岁开始就被强迫学着干活,洗自己的衣服,要会洗碗捡柴火。当然其实她也没几身衣服,身体长大了就把原来的衣服拆开加几片布缝上去。

这小丫头平时也挺多愁善感的,有时候拎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菜篮子上街采买,听到有一些卖菜的妇人谈论别人的事情,也会听上一听。

“赵家那个新媳妇啊,真是有些可怜,第一个丈夫死了,她被迫改嫁没有聘礼,也没有大婚之礼呀。但她不在乎这些,跟公婆擠一個土房子,她又覺得自己又有了家,有了溫暖,其實公婆真的對她不錯,而且覺得她脾氣好性子也溫柔。不过啊,她那丈夫脾氣暴躁,喜歡跟人打架,哪怕到了成婚後也沒有做出什麼改變。而她的性子完全相反,可能這就是互補吧。改嫁过来沒多久她就發現懷孕了,坐不住的她在生產那天還在下地干活啊,所以那孩子有些早产了,身体虛弱。她丈夫發現孩子是女孩兒后,他的表情她全看在眼裡了。生都生了,她自己倒是從來不在意是男是女。只是公婆年纪大了,她月子里沒人伺候,自己照顧自己,也照顧孩子。那時候她身子就有些不好了。不過苦或累都習慣了,她沒有抱怨過什麼,覺得這就是過日子而已,哪想着孩子会被丈夫抱去卖掉啊!她一气之下杀死了自己没良心的丈夫,还不是被判了个斩刑……”那妇人说着还自己抹起眼泪来。

小丫头听着这个故事,眼圈也红红的,可怜的人真多,自己虽然累了点,但是不是应该庆幸没有被卖掉?她吸了吸鼻子,费力的拎着装满的菜篮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