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河面上,一艘官船顺流而下,此时,陈初六在沿河岸巡察。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汾河上下几百里,也不能保证一个害群之马也不出。那个什么林孔目,陈初六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是有个钦差从汴京而来,总要过得去才是。

这次出行,陈初六将吴先生带在了身边。陈初六坐着船,从阳曲出发,沿河看河堤情况。此时宽阔的汾水,基本已经落到了内堤之中,但仍能并行数条大船。吴先生站在船头,与陈初六一同指点江山。

“东翁,那个上门来打秋风的孔目,如何处置的?”吴先生忽然问道。

“原本他想伸手要钱,说我强征民役,弄得百姓不得安宁,什么天子仁民爱物,我这样做是有违圣意。”

“他这是伸手要钱。”吴先生笑道:“以往地方官,都会说,既然民有怨言,烦请孔目在巡查之时,为本县一道安抚民心,再拿多少多少钱给他。”

“听了这话,谁还不知道他是要钱呢?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趁机试探我的,等我给了钱,他就到外面说,什么陈初六谁都不怕就怕他。本想直接赶这等小人出去,可他后来又说什么河工物料的事情。”

“哦……”吴先生低着头,苦笑着摇摇头:“这世上,清官好当,一清如洗即可,只是苦了自己,最后也难成大事。贪官也好当,上下打通,闭着眼睛收钱就行。只有东翁这种,一心为民的官,不好当,不好当啊……”

陈初六笑了笑:“他说河工物料,又说他认识几个商人,我就答应他,只要价钱合适,就从他手里进物料。可没想到,他们的报价,比市价还要高出一倍。最后我给拒绝了,那个孔目倒也没再上过门。”

吴先生长叹一声:“东翁,既然已经回绝了,还是应该尽早做点应对之策。”

“应对什么?”陈初六问道。

“自然是应对他们恼羞成怒,对了,先发函问一下,那个林孔目还去了哪些县,各县又是如何招待处置的。他们不敢对东翁动手,但是会对下面人来阴的。”

“唔……”陈初六点了点头。

潞州、上党,这里是路府所在,对朝中的局势更为了解。自陈初六被贬之后,朝中局势并非安宁了许多,反而是更为动荡。特别是除掉张秉之后,朝廷似乎意识到了这烂摊子已经到了不能不收拾的地步。

朝中风声鹤唳,路府一级自有察觉。官做到他们这个份上,最要紧的就是站好队。林德润身为本路的漕司,掌握财政大权,若是往上走几步,能入三司为使相,就算是到头了。只是这几率太小,他几乎没放在心上。

林德润想的,不过是保住现有的禄位。可这官场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底下不断有人涌上来,可朝廷的官位就这么多,怎么办?林德润很愁,怕这次没站好队,就被人家踢了下去,那下场甚至不会比张秉要好。

那位姓林的孔目官,的确是他五服内的亲戚,平日在底下四处打秋风的事,他也知道,但这个林孔目还算孝敬,又能做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漕台,下官去底下转了一圈,河工情况基本还算可以。只是,只是太原府,似乎……”

“嗯?”林德润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太原府,在这里又怎么了?”

“这里的河工进展缓慢,到了现在才不到三成,这在入冬之前,恐怕是完不成了。”林孔目低着脑袋道:“当然了,这也怪罪不了当地的州县官员。太原府地瘠民贫,征集民役、调集钱财都比较困难,主政之人又是初来乍到。”

“陈初六……”林德润嘀咕道:“这人只顾推行他自己的东西,全忘了漕运之重,河工一旦误了,来年决堤了怎么办?他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这不能怪陈大人,他一心为民,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忙得处置公务,都是在家里,下官去见他,也是在他家里见的。”林孔目添油加醋说到。

“这个陈初六,是要坏大事的。只是可惜,宪台、藩台对他赞誉颇高,赵官家对他也青睐有加。”林德润脸色焦急,对林孔目道:“这样,你速速将这件事情,想办法告诉帅司。”

“啊?为何告诉帅司,林大人您可是漕台。”林孔目不解,但林德润也不由他选择了,不容置疑,还是让他去告诉帅司。林孔目半信半疑,心想林德润是想让借帅司的手,惩治陈初六?不该啊,名不正言不顺,八竿子打不着啊。

待他走后,林德润心中笑了。自从河东兵马总管府撤销之后,河东路经略安抚司就成了最高军事衙门,经略安掌一路兵民之事,皆帅其属而听其狱讼,颁其禁令,定其赏罚,稽其钱谷、赋役、甲械出纳之名籍而行以法。

换而言之,帅司就是什么都能管。河工之事,他想插手,也能插手得了,毕竟这和“赋役”有关。关键是林德润知道,帅司的人特别想插手此事。

一顶紫呢的轿子,在帅司门口落下,林孔目战战兢兢来到轿前,二话不说跪下磕头,此时轿子里的人刚走出来,见此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什么事情?”

林孔目起来道:“制台,下官为转运使司孔目,林大人有一事难决,差小人前来,将此事呈报制台。”

“何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