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夜幕如同烧过百年的锅底,茱萸老宅的院里却灯火通明。被太阳晒过一整天的夜晚,地表上散发着余热,使得这个院子没有了上次来时的阴森感。

“来了。”院子里累年的荒草干枯的、新绿的杂陈在一起,杂草丛里摆了方形的桌子,茱萸面朝院门而坐,并未抬头却像是老熟人那样打招呼。

“你就是茱萸?”唤蘅最先坐下,落座前叶轻飘特意去寻了房子的墙根脚,发现早已没有了那些陶罐子。

茱萸并没有应答,两手分别一推面前桌边的推闩,桌上正对自己的一炉一壶一杯子直线下滑到对面的唤蘅处。然后是其余四人,刚好每人有自己单独的一套茶具。看来他算好了会来几人,他甚至知道这个点苏桂瞌睡并不会来。

也不知怎么坐的,叶轻飘就坐到了他的左手边。所有人包括叶轻飘在内都没有刻意在乎到这个问题,直到他站起身帮叶轻飘打开炉子的阀门开始烹茶,紧挨着叶轻飘的更云才一把把叶轻飘拽到自己椅子上,两人互换了位置。那茱萸倒也没有十分在意,顺手把两个人的茶具也一道换了过来。

茱萸坐回自己的位置,往茶壶里又加了些水:“诸位,今晚不会结束得太早,大家还是把自己的茶都煮上,到夜深的时候也不会太冷。”叶轻飘久久地看着那张从容的被四周灯火镀上一层清辉的脸,她不敢轻易揣测这背后的事到底有多复杂。

“这茶?”唤蘅嘴唇还未离开杯边太远:“这是常年生长在雾里的那种茶?”

“不错,终年长在雾里。”茱萸浅尝了一口望向她:“你没有想过这茶现在还有吧?”

“的确。除了家父留下的那些,我再也没见到过这种茶。所以你叫我过来到底是要喝茶还是要聊我父亲?”显然唤蘅并不是很乐意耽搁时间。

“哈哈哈。”

坐下那么久另外四人一直在情景之外,还真有些略显多余。

“你知道现在淤云坊的处境吗?”唤蘅轻轻把杯盏放回去。

“当然知道,我所有的原料供应都被你截断了。淤云坊还没有形成规模的花苗种植,我已然面临停工停产。而这背后的结果是我卖掉淤云坊的所有产业也不够赔偿那些刚谈拢的商家,我很快会要隐姓埋名逃亡四方。”

“那你可知你谈下的那些大买卖里绝大部分背地里都隶属于忆忧阁,或者是忆忧阁的托?”

“这并不重要!”

“当然重要,你材料的供应源是我,产出来的东西最终流向大部分也是我,难道我们此刻坐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谈这个吗?”

“当然不是。忆忧阁的基业不是一蹴而就,岂是随意就能毁掉的。我只是想证明有一天我在桑榆这个大池子中的搅弄也能够惊动忆忧阁的掌舵人,并且我有胆量有能力与之抗衡,哪怕结果一开始就注定。”

“明知以卵击石还要为之,为何?”唤蘅一副懒散的神态显得有些不赖烦了。

“呵……!”茱萸冷笑道:“你看到更云和叶轻飘身后了吗?”

大家一下子神色骤变,刚刚太过留意观察茱萸,都忘记那坟墓原来离大家这么近。即便坐的位置只是坟墓的侧面并不是正对面,也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瘆得慌。

唤蘅起身绕到坟墓的正面碑石面前,本来一早听说过这里的事情,可亲眼所见后着实一惊。

“方梧和柳绫是?”

“我父母。”

“你可知桑榆不允许私造陵墓?”

“你倒不如问我为何这里死人和活人要住在一个屋檐下?”茱萸眼神里满满带些痞气的荒诞意味,戏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唤蘅。

唤蘅仔细查看了那坟墓,确实如卷堆所说在方梧这边只是一座空坟,心下多多少少就有了些谱便转身坐了回去。

“阁主刚才问我可知桑榆不允许私自建造坟墓,我当然知道,呵……!”茱萸看上去眉开眼笑温暖如初:“之所以违背桑制,那是因为我母亲根本进不了桑榆的陵园。”

本来很是淡定的唤蘅眼眶里眼珠一斜,目光变得令人不可琢磨。

“我母亲柳绫和忆忧阁阁主的接班人方梧因为一种常年长在雾里的茶而结识并相爱。”

茱萸并没有停止讲述,不过这句话真的是震惊了寸言一行。方梧是忆忧阁的接班人,也就是说他的确是唤蘅的父亲,那么茱萸和唤蘅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或兄妹?但是看唤蘅一脸的不高兴中没有丝毫讶异,看来她早该知道了。

“自初相识我父亲就告知母亲他早和青梅竹马的袁碎有婚约且婚期将至。无奈两人一见倾心,再难将心思从对方身上移开。父亲和母亲用各种办法克制内心的情感,直至母亲茶饭不思终日神情荒迷、生命垂危。父亲去祈求当时忆忧阁的阁主望能成全二人,但那时方梧与袁碎婚期已订,阁主以大局和信誉为由驳回父亲。”

大家都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茱萸突然停了下来,换了一把壶,慢慢把一种新的茶研磨成粗颗粒放进茶壶:“那种长在雾里的茶虽然稀有但味烈且不经冲泡,味道很快就会变得寡淡。你们要换一换么?”

茱萸巡视四周见无一人响应,手里继续煮着茶,眉间一挑又把那个大家都着急听的故事摆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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