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陆安晓正色打断了陆安歌的话,面上挂着泪珠,却已然毫无方才的柔软可言:“唐夫人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能活动的怕也只有这样嘴了。无妨,我倒有心思看看,唐夫人这张巧嘴,能活泛到几时。”陆安晓淡淡瞥了陆安歌一眼,继而又道:“我今儿来并不是为了听唐夫人的肺腑之言。唐夫人应该知道,当今皇上勤政为民,并不是个随随便便害人性命的。唐夫人若是能够将自己所作所为一一分明,并有悔过之心,想来皇上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但原本我以为唐夫人有悔过之心,顾念着到底还是姐妹的情谊,想着来见见唐夫人,若是有什么想要辩解的,也好给唐夫人求个情。可现如今看来,的确是我错了。”

牢门前,陆安晓见到的不是江玉敏,而是身着盔甲的侍卫。陆安晓看着他们的模样儿不觉蹙了眉头,念及那日澹台庆身上中的箭,和齐齐站在殿门前举着弓箭时刻准备着的官兵。

“端敬王妃。”为首的上前一步,略颔首一礼:“皇上要见您。”

澹台励意气风发,面色虽有些寡淡,只是精神却比往日间时不知好上多少。陆安晓并不知道苏叙当日所说的澹台励究竟中毒多深,只是现如今看来,陆安晓只觉得澹台庆傻。

“见过皇上。”陆安晓在大殿中站定,俯身一礼。

“六婶婶清起,不必多礼。”澹台励笑点了点头,扬手赐坐,叫人上茶,这方道:“六婶婶近来可好?听六叔说,这几日六婶婶身子不大舒服,因而也跟着告了假,在府上陪着六婶婶。朕也是想着要去瞧,可政务缠身,这方耽误了。”

陆安晓连做恭敬状,起身回话道:“多谢皇上关心,不敢叫皇上跑那一趟的。前几日是不大好,只是这几日也有些精神了。”

“六婶婶万不用这般,都是一家人。“澹台励冲着陆安晓摆了摆手,极和善的样子却并未起身:“澹台庆的事情,还要多谢六婶婶在外相助。若不是六婶婶,恐怕这事儿并没有那么顺利。”

“皇上过奖了,我并未做什么。”陆安晓又是一低头。

“六婶婶不必自谦。也不怕六婶婶笑话,当日与六叔一同囚在宫中时,朕也曾想办法让人去照顾六婶,只是见六叔倒是自在的样子,说是六婶您能把自己照顾的极好。”澹台励笑了笑:“可六婶不知道,六叔话是这么说,但每日里都是那样心不在焉的样子,想是记挂着六婶的缘故。”

“倒是叫皇上您见笑了。”

“听说六婶婶方才去见了唐家夫人。”澹台励东拉西扯了一番,随即似无意提及一般,茗了口茶方才说道:“就是六婶婶不去,朕也原想着这事儿的。朕若是记的不错,唐家夫人就是六婶婶的二姐吧?”

陆安晓面色无异,反倒抬起头来看向澹台励:“是,皇上好记性。”

澹台励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是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澹台庆能够做到那一步,身后可少不了唐家夫妇的助力。朕原本并不知道,只是抓了澹台庆身边的人方才得知,所以朕也是无奈,总不能抓了这个,又放了那个,厚此薄彼。更何况,朕也并不知道唐家怎么牵扯进去的,万一是有心之士在旁,也好为唐家夫妇解决了这么个祸患,未免日后累及。因而无论如何,朕想着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这方抓了唐家夫妇,也有保护的意思,六婶婶可别怪罪。”

陆安晓笑眯眯的瞧这澹台励一席话毕,恭恭敬敬的站起身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方才说道:“皇上言重了,只是恐怕皇上不清楚,我自小跟着师傅离开陆家,一来是为了学医,二来也是因着当真在陆家过不下去。母亲早逝不说,也不很讨父亲大娘的喜欢,因而在家中自然处处都受欺负。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跟着旁人离开自己的家。当初是这样,如今亦是如此,陆家于我,更谈不上亲厚。因而皇上千万不用觉得不妥,自然是要犯了什么样的罪过,就担着什么样的罚便是了,很不必顾念,没得叫旁人背后里说皇上什么闲话,那就是我天大的罪过了。”

“是吗?”澹台励居高看着陆安晓,并未动作:“只是朕还当真想着,若是唐夫人当真能够将自己的罪责一一分明,再把那些个在背后帮着澹台庆的人都检举了出来,看在六婶婶的面子上,朕还是能够网开一面的。”

“若是唐夫人当真能这么做,想来那也是因着皇上英明,民心所向。”

“六婶婶当真这么觉得?”澹台励话中竟带了几分好笑。

“皇上明鉴。”

澹台励沉默了一瞬,陆安晓低着头并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只是约莫也知道那样精明透着怀疑的模样儿。

下一刻,澹台励站起身来走到陆安晓跟前儿,伸手扶起了陆安晓,一面堂皇似的说道:“六婶婶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当真折煞了做晚辈的,快快起来。”

陆安晓垂首,自然又是另一番的恳切:“在皇上心里头是一家人,是我的福气,只是自己心里头,还是要掂量着的,万不敢越矩。”

一时澹台励只是笑,与陆安晓问及苏叙,又是一阵寒暄,这方道:“原想留婶婶用饭的,只是想着六婶婶出来的久了,六叔是要着急的,到时候怕是要杀到宫里来了。”

“庆王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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