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冠的故事很长,每一个龙王梁先生都细细讲来,十分详细,详尽到小八觉得他就算用这个去写画本子也是可以出个三四册,大卖一番的。

说来也奇怪,梁先生讲得不算好,不说声泪俱下连声情并茂都不是,他像是个完完的旁观者一般,冰冷,沉默。

不管是激动人心的生死决斗,还是温馨感人的深情告白,都像是与他无关一样,小八听过很多故事,还从未见过有说书先生讲自己故事的时候什么感情都不带的。

梁先生讲了两个多月,场场爆满,拖他的本事,客栈的生意变得无比兴隆,赵账房收钱收得手都酸了。

脸上笑呵呵的,跟过年一样。

鉴于梁先生带来的收益太高,小八不好意思再抽例定的三成打赏,她总算知道了,这位梁先生明明只是个说书先生却为什么能够活得如此体面自在。

梁先生说书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客栈,包吃包完,不收钱。

这个不是小八的意思,当初梁先生去赵账房处交钱的时候,赵账房自己没收,垫上了,小八知道后才顺水推舟免了梁先生的食宿费。

原本她做好了被孙小二叨叨一阵的准备,结果孙小二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准确来说,他还十分赞同,没多久就把他儿子——十岁的孙设带到了客栈听书。

孙设这个年纪的孩子,对这些神魔之事最是喜爱,听得那叫个津津有味,好几次听得认真,死活不回家,缠着梁先生给他讲故事。

也有别家客栈的人过来抢人,价钱给得还挺高,但梁先生只是淡淡地说:他一座城只讲一次这个故事,等到他讲完就要去下一座城了。

这两个月,小八也没想别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呆在客栈里,哪儿也没去。

一转眼,梁先生的故事就讲完了。

讲完的那天晚上,关门后,胡厨做了一桌子好菜犒劳梁先生,几位小厮也没急着回去,都在客栈。

几杯酒下肚,大家便闲聊了起来。

孙小二问道:“梁先生家住何方,说书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

梁先生喝下一杯酒,酒兴上来,话也多了,道:“家父以前是做生意的,常在洛水转悠,我讲的便是当地的传说,我和父亲东奔西走,把这个故事拼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斗胆说书糊口。”

“洛水?”孙小二道,“这也太远了,梁先生一路辛苦。”说完,他敬梁先生一杯酒。

梁先生回礼,吴登又问:“先生故事里的那个师爷真是可怜,从小老实本分,却因八字,被权臣算计,科举失意,忍无可忍杀了权臣,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连他的生身母亲都不肯原谅他,一辈子受人白眼,变成了另一个权臣。”

小八道:“既然下定决心杀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即使悔过!”

“可那权臣本就是该死之人!”吴登激动地说道。

“那又如何?”小八略带苦涩地说道,“他不是天道,也非王法有何权力定人生死。”

小八以前也自诩正义之辈,想要行侠仗义但后来她明白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是人心。

吴登的嫉恨之心,杀了吴天毁了凌光,将军的暴戾之心,害了李猫,间接杀了魏勒、顾拾、苗何。

小八以为是艳鬼的错,大闹伊人台,后来以为是李猫的错,同他决裂,可最后,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了她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淑静,子上,晚娘,罗香这世间太多事情,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因为早在小八遇到她们之前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

王法,天道不一定公平,但至少能让大多数人信服,至少能减轻惩『奸』除恶后的自责,如果小八能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她便不会患上心魔,想见父亲都见不到。

但可惜,从一开始,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

“可王道不会管,天道看不见啊!”吴登带上了哭腔,“如果看得见,师爷就不会杀人了!”

小八看着吴登,她明白,她都明白,正是因为小八明白,她才没有管吴登。

吴登一直老实本分,甚至可以说是胆小怕事,究竟是有多恨,他才会不管不顾那怕付出生命,那怕求上一只鬼,也要杀了他。

可小八做不到,做不到明知吴登是杀人犯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没日没夜,她只要看见吴登,就回想起棺材里的吴天。

“杀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管是杀人的,被杀的,还是旁观的,一旦做了,一辈子都拜托不了,故事里的师爷其实很幸福,他解脱了,不必再受旁人的白眼,至亲的疏远,旁观人也解脱了,不必再担惊受怕,日夜煎熬······”

小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吴登死,已经想了很多天了。

杀人就要偿命,小八如此想着,或许吴登自裁以后,自己的心魔就会消失了,自裁以后,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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