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不知道自己怎么活过来的,一睁开眼就瞧见尹思邈端着带有白色沉渣的黑陶碗站在自己跟前,一脸的得意与骄傲,“我就说了石膏有去火清热之功效很是管用的,羡哥儿莫要谢我,多亏了你之前给我的好建议,你且歇着我再给你煮上一碗。”

徐羡倒是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尹思邈之前抄别人的经典方子就挺好,自己多什么嘴,吃那么多石膏真怕自己得结石。

因着家里还有一个小儿,不想尹思邈在家里多待,让小蚕给他结了诊金便打发了他,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徐羡若有什么不适尽管找他。

尹思邈的这剂石膏汤歪打正着还真是管用,反正徐羡是不再发烧了,守着火盆泡着脚,手里再端一碗红糖姜茶喝得满头大汗,那透骨的寒气总算是去了。

原想在家中闭门养病,谁知来探视的人却是络绎不绝,小蚕是拦也拦不住,这家几个鸡蛋,那家一碗红糖。九宝送了一把蒜苗,麻瓜送了一串鱼干儿。大魁最是大方送了整整一车石膏堆在院子里,说是不够吃了家里还多的是。

老张过来对徐羡给予最大的鄙视,说只逛了一回窑子就把命搭上实在不值,倒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天徐羡确实拿逛窑子当借口离开的。

“俺一把年纪还能百战不殆全靠着这个,都是早年在战阵上从死马身上割下来的,烘干了用油纸包起来,想用的时候就切上一段。你且试试,若是好用俺那里还有。好生歇着莫要送俺,当心受了风。店里的生意交给俺你就放心吧。”

见老张走了,徐羡忙把那黑不溜丢的一长条扔进放垃圾的簸萁里。听见隔壁房里有小儿的呢喃声,便起身过去,只见躺在矮榻上的阳哥刚刚转醒,见了徐羡便道:“我饿了。”

因着家里访客不绝,徐羡又怕他哭闹,只好拿兑了米酒的醪糟喂他让他昏睡,伸手捏捏他的笑脸道:“稍等,我去给你热奶,马上就有吃的了。”

徐羡刚刚端起放奶的陶罐,就听见有人敲门,“羡哥儿,开门哪,我来看你了。”他无奈的将手里的奶罐放下,伸手去拿装米酒的陶罐,“对不住了,若是长大了变成了酒鬼,那也不是我的错。”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徐羡方才打开了院门,只见红宝儿一手拎着一只老母鸡埋怨道:“怎得现在才来开门,冻死我了!”

“你不把衣服穿得厚些怨哪个,你拎着鸡做什么。”

“今天我去你那酒楼买臭豆腐不见你人,问了才知道你生病了,回家跟我娘一说,便把家里养的两只母鸡给你送来。”红宝儿进了院子把两只母鸡随手撒到院子里。

“我不过是得了些风寒,你们轮番的来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红宝儿一本正经的道:“风寒可不是小事,我长姐就是得了风寒才去了的,见你没事我可就走了。”

“哪有你这般看病人的,好歹也得问问我病情什么的。”

“你我还弄那些虚的,我爹去打仗了,家里就有我一个男人,我得守着家里才行。”

徐羡忙抓着他的胳膊道:“虞侯又去哪里打仗了,莫不是跟郭太尉?”

红宝儿笑笑道:“可不是!我爹在皇上这边,我兄长在郭太尉那边,你说他们两个若是在战阵上杀个对脸该如何是好,想想我都觉得有趣。”

徐羡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爹和你哥拼刀子,真难为你能笑得出来。”

“放心好了,我爹走之前说了,这一仗怕是打不起来。就怕郭太尉的兵攻进城里抢掠,让我们谨守门户,你也小心着些,干脆关了铺子,把店里的银钱都拿回来。不跟你多说了,我得回家了。”

送走了红宝儿,徐羡便关上院门喜道:“终于要改朝换代了!”

王二变实在提不起半分的精神,拖着长枪跟着大军一路向北,从黄河渡口过了河到了封丘,又行了十余里到一个叫七里店的地方便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夜幕降临时总算是能有一口热饭,相熟的人端着大碗聚到一堆谈天说地吹牛打屁。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驻扎在城外的禁军大多不知晓,尤其是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卒。

如今两军都要对上阵了,小道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到处乱飞,之前和自己一样茫然无知的队正老宋突然一下子就知道了天大的秘密。

“那天早上史杨王三位刚刚进了皇宫,就发现皇上已经等在那里了,只见他身穿金盔金甲,骑一匹西域白马,手里握着一杆九尺长槊……”

旁边的人突然插嘴,“皇上竟能使得马槊,定是了不得的伸手,俺已是好些年没见人用马槊了。”

“可不是!不然怎么当皇上呢。”老宋从碗里夹了块腌萝卜嚼得嘎吱作响,“可你要说多年没见过人用马槊那便不对了,前年西征平叛俺瞧见郭太尉的马上就挂着一支马槊。”

王二变道:“俺也是见了,只是没见他耍过,倒是见他在营里跟胡大毛几个耍过骰子,一连赢了好几把可最后钱也没要,俺要是有他那一手,也不至于欠这么多债。”

“二变插什么嘴,让老宋接着说。”

老宋哧溜喝了口粥接着道:“皇帝虽是好手,可是那史弘肇可也是个狠人,你们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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