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一地尸体,金九龄长叹了一声:“如非亲眼目睹,我实在无法相信,世间竟有这炽烈阳刚,霸烈无匹的真气,而修成这等阳刚的武学的,竟然是个不及双十之龄的女子!”

陆小凤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行人循着痕迹,追了过去。

进了个小杂货铺,走上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挂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

走进这扇门后,屋子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天地。

这间屋子,布置得极为华丽奢侈。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的,装果物蜜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水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中有两幅是吴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韩干的马,还有个条幅,居然是王右军的真迹。

但是,此刻这间屋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号人。

陆小凤记得,他们是蛇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除了他们,还有三个人站着。

马小桃、薛冰、以及被马小桃扣住喉咙,举在半空,两脚乱蹬的蛇王。

陆小凤急吼道:“弟妹,手下留情!蛇王身上还有着重要的线索!”

听得“弟妹”二字,马小桃不禁俏脸一红,手一甩,将蛇王砸到对面椅子上。

薛冰望着陆小凤,眼里满是失望:“陆小凤,今天若不是小桃姐,我的清白只怕就毁了!”

陆小凤傻了,良久,望着蛇王道:“我当你是朋友,你为何要这么做?”

蛇王不答。

陆小凤脸色铁青,他实在想不通,蛇王为何要背叛他们的友情!

他环视一周,目光集中在了燕归阳身上,声音嘶哑:“敢问,可是靖云侯府,燕小侯爷当面?”

“不错!”

“扑通”一声,蛇王突然跪倒在了地上,重重地朝燕归阳磕了三个响头。

陆小凤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蛇王没有看陆小凤,好像生怕陆小凤会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他的脸色在阳光下看来,还是苍白得可怕。

只有真正失眠过的人,才知道失眠是件多么痛苦、多么可怕的事。

那已不是病,而是种比任何病都可怕的刑罚和折磨,他已被折磨了十年。

陆小凤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往事!”

蛇王道:“你没有。”

陆小凤道:“我不问,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已知道!”

蛇王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你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本来并不是蛇王,像你这种人,若不是为了要逃避一件极痛苦的事,是绝不会来做蛇王的。”

蛇王冷冷道:“做蛇王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我活得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舒服?”

陆小凤道:“但你却绝不是这种人,若不是为了逃避,本不该隐身在市井中!”

蛇王道:“所以呢?”

陆小凤道:“仇恨!世上很少有别的事能像仇恨这么样令人痛苦!”

蛇王的神色的确很痛苦。

陆小凤道:“你为了要逃避这件仇恨,所以才到这里来,藏身在市井中,因为你知道你的仇人永远也想不到你已变成了蛇王。”

蛇王想否认,却没有开口。

陆小凤道:“只可惜这件仇恨却是你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的,所以只要你一有机会,你就不顾一切,去将这件事结束!”

蛇王看着陆小凤,泪珠突然像泉水一般,从干涩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喃喃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妻子?

你当然没有,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人。

你有没有看过我的两个孩子?

他们全都是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才只不过五六岁……”

陆小凤也咬紧了牙:“他们现在已全都死在那个人手里?”

蛇王的喉头已哽咽,声音已嘶哑:“她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她的心比蛇蝎还毒,她的手段比厉鬼还可怕,也许她根本就是个从地狱中逃出来的魔女!”

陆小凤道:“她是个女人?”蛇王点点头。

“她叫什么名字?”

“公孙大娘。”蛇王解释道,“其实她叫公孙兰,据说是初唐教坊中第一名人公孙大娘的后代,所以知道她的人也都叫她公孙大娘!”

陆小凤道:“我却不知道这个人,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蛇王道:“她并不是个名人,因为她不愿做名人,她认为做名人总是会有麻烦。”

陆小凤叹道:“看来她至少已可算是个聪明的女人。”

做名人的麻烦和苦恼,又有谁能了解得比陆小凤更清楚?

蛇王道:“可是她用过很多别的名字,那些名字你说不定反而会知道!”

陆小凤道:“哦?”

蛇王道:“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这些名字你总该听说过的!”

陆小凤动容道:“这些人全是她?”

蛇王道:“全都是。”

陆小凤叹道:“看来她实在已可算是个很可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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