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朔王妃郑氏足不出户,大家都道心善的王妃娘娘从外面救回了一个逃难而来的姑娘,不仅请来了御医悉心诊治,还亲自在佛堂为那个不知姓名的姑娘祈福。

落英的心头却总是充满挥之不去的担忧,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拿不起来也移动不开。

听说,昨日傍晚时分,朔王殿下从宫里回到王府,和王妃娘娘两人在书房关着门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谈了很久很久,久到在屋外等着传膳的丫鬟璃翠都快睡着了,直到素尘依着时辰来到书房才将璃翠从迷糊中叫醒。

然后,素尘和璃翠一起在门外接着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郑氏终于出来了,却是满面愁容,眼圈发红,不时地用手帕擦着眼角。

“璃翠,你先传膳吧,王爷还要和军部几位大人议事。”郑氏吩咐道,眼神落在一旁低着头的素尘身上。

璃翠是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并未发现王妃眼角擦拭眼泪的痕迹,听到吩咐像是得到大赦一般忙“是”了一声便欢快地跑去传膳了。

直到璃翠的身影转角消失,素尘才抬起头来扶住郑氏:“娘娘,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郑氏点点头,任由素尘扶着慢慢地走着,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朔王府长长的廊道似乎没有尽头,地上每天被下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地面虽然是当年最好的工匠仔细来回磨平了很多次,经过这么多年,有些地方也稍显粗糙而凹凸不平了,朔王爷常年征战在外,也不在乎这些,倒是郑氏看着地上有些地方破碎的边角,感叹道:“这王府,也有些年头没修缮了吧?”

素尘道:“从先帝准许王爷立府开始到现在,也约莫有十五个年头了吧。”

“对啊,十五年了,居然到今天才觉得这廊上的路也是时候该修缮了。”

郑氏停下脚步,伸手摸摸廊边已经有些掉漆的柱子,上方一串爬山虎,已经沿着房梁爬到了廊道里面,素尘盯着这串爬山虎想起自己刚入府的时候,还未曾见到这种顽强的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没来得及数日子,已经快爬满整个房梁了。

“素尘,你服侍王爷,也有段日子了吧?”

素尘心下一动,立刻反应过来郑氏问这话的意图,忙答道:“回娘娘,奴婢服侍王爷有小半年了。”

“你倒不必总是这么毕恭毕敬的,如为王爷生下世子,许你侧妃之位,我允诺过你的。”

“娘娘,奴婢......”每每郑氏提起这个,素尘总是语塞,心中有千言万语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不是贪图皇家富贵的人,更是不稀罕什么侧妃之位,不过眼下我能允诺你的只有这个,就当我自私也好,你真正所求,自己今后去造化吧。”

“是,奴婢明白娘娘的苦心。”

继续朝前走去,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今日的晚膳,朔王爷却没有出席,上座空着的位置上摆着一副没人动的碗筷,郑氏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样的光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用完膳还未来得及漱口,就听得西边厢房的小厮过来报说昨日救回来的那位少女醒过来了。

待郑氏赶到厢房的时候,只见少女缩在床角,紧紧地裹着被子,满脸惊恐地打量着整个屋子,床边的小桌放着一碗汤药,落英正站在床边劝着,像在小心地哄着一个受到猎人惊吓失了魂的小动物。

“这是怎么回事?”郑氏上前,朝汤药碗里看了一眼。

“刚醒,问什么也不说,药也不肯吃,真是急死人了!”

落英是个急性子,少女一直闭口不言,要不是她在躲闪去企图拉她的丫鬟的时候还会叫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怀疑她就是个哑巴。

“我来吧。”郑氏端起药碗,坐到床边,“来,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这里也没人会伤害你的。”

少女看着郑氏,惊恐的表情舒缓了稍稍,但双手还是紧抓着被子,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却仍是一言不发。

郑氏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送到少女嘴边:“孩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把你从路上捡回来,算是给你捡回了条命,所以你不可以再随便糟蹋你这条命。”

郑氏的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眼神和煦却凌厉,少女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竟然慢慢放下了抓住被子的双手,小心地靠过来吃下一口汤药。

郑氏笑了笑:“来,把这碗药吃完。”

少女还是怯怯的,犹豫着伸出手接过药碗,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落英,大大的双眼有一种东西忽闪而过,迅速又消失,就像一颗石头丢进了深潭泛起一圈涟漪却又很快平静。

少女沐浴完毕换好衣服再次出现在郑氏面前的时候,满屋的人都觉得是落英用了什么神鬼手段,才能把一个蓬头垢面脏得看不出人样的女孩变成站在面前这如此清秀可人,甚至还有几分姿色的妙龄少女。

“收拾了老半天,总算可以见人了。”落英拉着还有几分怯意的少女,示意她站到郑氏面前去。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被这么多人盯着,下意识地用手摸着自己垂下来的头发,走到郑氏面前,跪下:“谢夫人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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