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琴芬现在正行走在佩恩大宅以一处偏僻的走廊里。她还有一件事要做,还有一些话要叮嘱。所以她来到了这里,佩恩大宅的东南角是一方小天地,属于这栋宅邸未来的主人。

琼琴芬路过第三个拐角,挤进一处狭窄的木梯。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因年久失修而颤颤巍巍的扶手,足下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吱呀”的响动,堪比指甲勾画玻璃带给人的不适。终点是一座低矮的木门,比连接它的阶梯更加破败。

琼琴芬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当然她的动静很小,毕竟这扇门经不住她大力推搡。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不是很健硕但是充满力量和智慧的身影,她毕生的杰作,她可以安心放下责任的真正保证。

“弗兰。”音节在唇舌尖百转千回方才吐出。

“小姨。”弗朗西斯·佩恩不回头,他的目光紧盯着手中的酒瓶,或者说从瓶口泻下的涓涓细流。他小心的斟满两杯,动作比行云流水的阿尔费雷德更加细致小心。但是他停下斟酒的那一瞬却极为潇洒,左手腕轻轻一抬,大臂纹丝不动,右手反手盖上软木塞。

“你这里真的该好好修缮一下了。”琼琴芬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吐槽到。

“时间留下的痕迹,修缮之后就没有了。”弗朗西斯相对喜欢有年代的东西,沉淀下来的东西,比如红酒。

“你应该听说了。”

“恩。”弗朗西斯把另一杯酒递给琼琴芬。

“觉得奇怪吗?”琼琴芬问。

“是因为......我母亲?”弗朗西斯称呼母亲是有一些别扭。他以为琼琴芬是为了避祸,防止她和罗斯玛丽的矛盾成为佩恩内部的不和谐音。

“想听个故事么?我的故事。”琼琴芬不懂品酒,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所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的太猛导致眼冒金星,血色的瞳孔染上一层水光。她褪下自己猩红色的手套擦拭眼角因刺激产生的生理性泪水。

“......”弗朗西斯默许。

“琼琴芬·瑟斯特是老瑟斯特的次女,和历代瑟斯特首领不同的是,她不只是作为私生女降生的,而是拥有私生女这一附加身份的备选首领。也就是说,她的出生、成长是被计划好的。”琼琴芬瞳孔放空,显然陷入了回忆。

“瑟斯特需要一个重新崛起的契机,老瑟斯特穷极半生都没能够达成这个目标,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下一代的头上。于是他引以为傲的独女罗斯玛丽下嫁佩恩,以换取权势。而他的另一件武器,说服佩恩选择瑟斯特的保险,自幼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间谍头子的私生女就是我。”

“没有人问过我是怎么想的,他们达成了一桩完美的政治交易,哪怕联姻的姐姐都获得了地位以及这段婚姻的馈赠——姐夫和你。你们是一个家庭,没有大的冲突和矛盾的三口之家,在父子成仇,夫妻猜忌,兄弟倾轧的亚历山大贵族圈子算是少有的。”琼琴芬叙述的时候是完全跳脱出来的,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你们虽然称不上幸福,但是至少正常,这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利......”琼琴芬靠上墙壁,“但是,我还算是幸运,我被剥夺了作为一个正常女性生存的权利,但是姐夫真心信任我,让我朦胧的感受到了‘家庭’这一概念的真实面貌。”

“而你,弗兰。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尽管你和我没有直接的生产关系,我却有幸因你成为一个抚养者。”琼琴芬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的看着弗朗西斯。“所以我其实已经不抱着可以走到阳光下的期待了,即使永远沉寂在暮色里,永远作为影子守护着佩恩,我也甘之如饴。因为佩恩——瑟斯特是我的归所,这里有赏识我把我当人而不是工具的人,有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琼琴芬说完整个故事,静静的在原地等着弗朗西斯的反应。弗朗西斯说不出话,他是一个淡泊的人,很难和其他人产生共鸣。方才琼琴芬叙述的时候他就像在听一场抒情广播节目一样,节目中的人如何难道还和欣赏节目的人有关系么?感受不了就享受不了,他只能通过正常逻辑来分析,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还要抛弃你的归所,赏识你的人和你一手带大的孩子?难道你真的软弱到了会害怕罗斯玛丽的地步?还是可笑的为了维持佩恩的平衡?将身为家庭破坏者的自己消除掉?

“如果姐夫不说,我当然不会主动提出。但是姐夫给了我机会,我就要抓住它。夜幕下的生物都有趋光性,我也不例外。这次就赌一把,我这只生长在黑暗中的火蝇有没有资格靠近光源,有没有资格行走在阳光下,有没有资格达成一直以来的夙愿——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琼琴芬说道激动处,睫毛上都挂上了晶莹的闪光。

“而且我就算不带领瑟斯特,也可以像其他的贵族女性一样,成为联系两个家族的纽带,相信我,我会是最好的联姻者。因为我期待着我的婚姻,和我的婚姻能为佩恩——瑟斯特带来的东西。”

“我明白了。”弗朗西斯点头,他其实对琼琴芬的心路历程并不感兴趣,但是他唯一亲近的需要一个倾诉者,他就可以承担这个角色,尽管以他的性格而言他应该是最不合格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