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海是这颗母星最年轻的孩子,受到两位哥哥——两块大陆和他们的大陆架延伸岛屿的呵护,受到两位姐姐——泛古洋与泛寒洋的怜爱。她生活的从来无忧无虑,她的水体是两位姐姐的馈赠,而她怀抱的小小岛群则是两位兄长的骨骼,她以兄弟姊妹之间勤谨的使者为自己的岛屿命名,她轻抚她们顺滑的白羽,轻点她们嫩黄的喙亮红的爪,目送这些栖居岛上的自然精灵展翅翱翔。

她的母亲脾气愈发舒缓,以至于自她诞生以来几千万年,她岛屿上的生态链渐渐丰富,她也对这些生灵倾注最深厚的感情。她听说过早些年哥哥姐姐们无力看待母亲无名的怒火毁灭他们悉心守护的生命,他们从心痛到漠然理解这是宇宙的法则,甚至母亲也没有干预的能力。

本该是如此,直到西边兄长的突兀的客人造访,他们与她悼念的那些过往生物不同,他们身上昂扬的自信让她本能的警惕。而他们的“事迹”也使他们“声名远扬”。他们在兄姊的滋养下茁壮成长,是第一次实现给大陆和海洋变化的生灵,是第一次加速这颗星球前进的生灵,他们出现至今短暂的不值一提,却又地位特殊。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中央海”这个名字,因为她之前没有名字,而她又真的喜欢这个名字。

世界各地的人在她的群岛上召开集会,建立设施,她担忧自己的群岛又没有干预的权利。几百年间,这些“客人”的消息从母星的每个角落传来,他们驾驭看似能够和母星相抗衡的力量,他们的技术,他们唤之为“文明”的聚落带来的副产品是兄姊的伤痕累累,母亲的病痛沉吟。她开始惧怕,伴随着失望,她当初的机警不是危言耸听。她刚刚诞生不久就将面临毁灭,一切因其本身而生,因其本身而亡。

她沮丧着等待毁灭,却在曾召开集会的那群人和建立的设施中看到转机,她的岛屿们滋养的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些和他们的同胞迥异的存在自由而开放,个性而包容,井然有序各有秩序,连争执的时侯脸上都洋溢着追求真理的光芒。

她的岛屿名为和平岛,耸立其上的那所学校,她视之为“人类”这一物种不至于自取灭亡并拉她母星陪葬的最后希望。

中央海像绿草地上鲜明醒目的白线,时刻提醒着人类他们的世界被这蓝色的汪洋注视,她环视东西两块大陆,两位兄长,默默记录着这颗星球诞生以来最自作聪明的孩子们搭建他们的玻璃宫殿,演绎他们的“歌舞升平”。

东方世界里乌尔及其以南地区作为人类旅程的起点和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一正经受千百年来最沉重的苦难,资源引来不怀好意的外来者,利益引发纠纷酝酿战争,互不相服加剧内忧外患,然而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以及她供养的人民始终相信曙光会来临;美尼德上下野心勃勃,独特的文化传统训导这个国家的每一个成员直面并满足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可是真实并不都客观,甚至可能带来灾祸,与美尼德接壤的凯麦忒首当其冲;周迎隔海相望,于前者强大有如呼吸,她的人民已经习惯了昂首挺胸的生活方式,没有行差踏错的余地,后者身负强枝弱干,干内分支之累;狄国踽踽独行于世界尽头,看似与世无争,实受怀璧之苦。

欧利瓦、卡普兰戴恩、波利普勒、里尔、低地,这些名字都曾在欧罗巴半大陆自以为是世界中心之时闪耀在历史教科书上,不过沧海桑田,如今西方世界第一个和第二被提及的名字,亚历山大和克里斯顿,在时间维度上的存在甚至不如王朝史在人类进化中的比例,人类存在在生物进化中的比例;亚历山大以浅薄的时间体量承载起如今的光鲜亮丽,也意味着在这个变化的时代,她是不稳固之极;克里斯顿张牙舞爪的以武力掩饰未解决的遗留问题,殊不知新的阴影早已出现;埃森以静制动,名为休养生息,可是一旦惫懒,还有挺起脊梁的可能么?

这颗千疮百孔的母星最年轻的孩子稳稳托住和平的土地,知识的殿堂,接受她滋养的人们回应她“拯救你们,拯救我们,拯救你我”的呼唤。

和平鸽展羽,口衔橄榄,成对起飞,它们的剪影背靠背拓印上信封,承载着诚挚的邀请,中央海的和平岛永远敞开大门,将人类中具有可能性的个体尽数聚集,当然也欢迎一切主动向往知识的刻苦之人,因为执着和勤勉象征希望。和平鸽授予智慧,培养智者,智者指引方向。

和平岛的历任掌舵者深谙创始人将学园建立在一片汪洋中的孤立岛群之因,人类的阴暗面就像美德如影随形,附骨之蛆一般的前者不能污染和平岛这方知识的净土。知识与技能,妥善运用它们以促成繁荣与和平是学园延续至今的课题。学生就读和平岛学园意味着学业结束必须离开,带着他们满载的收获将这座岛的名字和其象征的理念注回人类社会,和平岛“学生”的收获公开而透明。

选择留下意味舍弃一切,当一位“和平岛的学生”成为“和平岛人”,他或她的身份证明上所属地也会成为“和平岛”,从此只忠诚于知识,潜心学术,不问世事。因为愈是接近真理,愈是难以驾驭其蕴含的力量,可能造成的后果愈是毁灭性且无以挽回。“和平岛人”的研究成果秘密而危险,这条铁律亦是秦礼和柯恩·塔米尔痛苦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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