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不出来?”

罗茜回答到,“这是你刚出生时,包着你的襁褓。”

霍普特眉心一跳,忽然就不敢听母亲再讲下去了。

“当时你还那么小,像只小猫儿一样,那么娇嫩的一小团,就睡在这上面,你看这花纹,是你父亲当年亲手画的,”罗茜神色温柔,爱惜地摩挲着方形亚麻布上的花纹,就像是抚摸着深爱的亡夫的面颊,“那时我们约定,若有了孩子,就用这裹着他。”

霍普特目光忐忑地落在手中之物上,像是被烈焰灼烧了又迅速收回,捧着襁褓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原来,这里……曾包裹着那个真正叫做霍普特的小婴儿。

那晚,经历难产刚刚分娩、身体极度虚弱的罗茜在神殿外跪了一整个晚上,祈求神灵救救她那躺在神殿里奄奄一息的儿子。

繁星落下,太阳升起,抱进去的是一个,抱出来的却是另一个。

两个婴儿的命运因为阿伊的一场偷梁换柱的诡计而逆转,一个男孩孤独悲惨地死去,没有人埋葬他,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另一个孩子,顶替了他的身份,夺走了他的一切。

错位的人生,该如何修正,不知牵出的是喜悦和希望还是无尽的悲痛和悔恨。

就像内里娅说的那样,那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孤魂在荒野里飘荡,凄哀地哭泣着,他会不会怨恨自己,也怨恨抛弃他的罗茜。

霍普特温润的眉眼如同被冰封冻住,浑身阵阵发寒。

罗茜犹如陷入了一场逝去的绮丽梦境,眼睛里盛着星辰,抬头望天,嘴角咧开笑着,“麦希,你能看到吗,我们的霍普特长大了,我们儿子很出色,请你继续帮我保护他照顾他,直到我们一家人在芦苇境(古埃及认为的死后永生世界)团聚。谢谢你,还为我留下这么宝贵的礼物。”

霍普特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他痛苦地微微扬起头,咬住下唇极力忍耐,腹中像是吞了世上最苦的药,就像是有人拿刀划着他的心脏,很痛很痛,连呼吸都是痛的。

错了,全都错了!

罗茜祷告完,回头疼爱地看向儿子,“它曾带给你好运和力量,姆特给你拿过来,你把这个供奉在神像前,一定能保佑你平安快乐,什么样的困难,咱都不用怕啊。”

霍普特一个转身紧紧抱住了母亲,喉间哽咽,“姆特……你是我的姆特,我永远最爱的母亲……我爱你。”

罗茜的脑袋也就刚到霍普特的胸口,霍普特双臂环住母亲,身体优雅地弯出了一个弧度,额头趴在她的肩膀上,像只恋家的大鸟依偎在温暖的港湾。

罗茜听出他的哭腔,双手托起他的脸颊,望着他雾蒙蒙的眼睛,满脸都是担忧:“哎呦咋了,哭了,小乖我知道内里娅甩了你,你心里难受得很,实在不行我去找她,我替你去求求她,看还有没有可能……”

“不用,她嫁给宰相了。”

母亲不会因为畏惧权势而退缩,更不会险阻而动摇为了孩子好的心,罗茜眼瞪得老大,“宰相咋了?!就算是法老!你想要的东西,姆特也会帮你抢回来!”

那样子就好像儿子一声令下就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和权贵们干架,“谁都不能伤害我儿子!”

霍普特再也无法忍耐,蜷曲的睫毛一颤,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罗茜见儿子落泪,更心疼了,“咋了,告诉姆特,是不是在神庙里受委屈了。”

霍普特摇头。

“那群贵族欺负你了?”

霍普特继续摇头,眼泪又落下了几滴,他说不出原因,罗茜爱的其实不是他。

无论他怎样痛苦,怎样绝望,怎样苦苦挣扎,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只是个冒牌货,是个无耻骗子,是个贪婪的坏人,自私地占有了原本属于别人的母爱。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做罗茜的儿子,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贫穷又如何,低贱又怎样,他甘之如饴。

阿伊的儿子?唾手可得的权利地位,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为什么?!!

罗茜伸手轻轻帮霍普特抹掉眼泪,“不开心就回去吧,走,跟我回家,咱不干了。”

“姆特,我还想留在卡尔纳克……在神庙我有一个朋友,一位老师,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不孤单的。”

罗茜噙着笑点头,从儿子话中寻到了些许欣慰,“唉,你长大了,母亲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了,你是应该到外面闯一闯,姆特没本事,没啥能给你的,家里永远有你一张床,一口饭,实在是累了就回来,记得还有你的老母亲,在家里等着你,盼着你……”

不知何时,夏双娜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感动于他们母子间浓郁的爱,脸上也挂着幸福满足的甜笑。

罗茜也不觉得尴尬,朝她挥了挥手,“孩子,过来。”

霍普特大方地伸开手臂,左手揽着娜芙瑞,右手揽着母亲。

三人亲密地抱在一起,那一刻,他们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家人,都被岁月温柔对待着。

罗茜拿起行李,“行了,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霍普特不舍:“这么快就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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