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覆盖着厚重的云层,像是一床覆盖着所有人的脏兮兮的棉被,看了让人压抑。虽然曹家酒铺上着门板,可门前却站满了人,伴着杜冬梅的哭泣声纷纷议论着昨晚那场可怕的惨事,连什么时候飘起的雪花都没有留意。

江屿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李公甫正在指挥差役驱散人群。他的眼光敏锐,远远就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江屿,一见大喜,亲自把他领进酒铺里。

李大人一见江屿竟然来了,先还有些诧异,猛地记起他昨天说过他摊子就摆在曹家酒铺的门前,于是便也释然了,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李公甫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按照他平日的习惯,断然不可能让一个外人走到案发现场来。江屿就在他疑惑的眼光中走进了曹家酒铺。

李公甫冲李大人悄悄使了个眼色,转而对江屿说道:“江先生来得正是时候,杜老板的情形不太好,我想着让江先生过来看看,好歹先保住老杜的性命。”

李大人手捻胡须,虽然摸不清李公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做干涉,点头道:“不知道江先生方不方便?”

江屿老早就听见冬梅的哭声,也不跟他们客气,点头应道:“宜早不宜迟,快让在下看看……”

江屿转向里间的空档,李公甫对李大人悄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别看这江屿是个摇铃的郎中,可鲍都监和刘大人家的案子其实都是他推断出来的。卑职很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如梁书说的那般厉害。”

李大人有些玩味的看着李公甫:“若是他真的那么厉害,你当如何?”

李公甫笑道:“那便想尽办法收为己用。”

李大人捻须摇头:“公甫啊,梁书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江屿的心思全在杜老实身上,他很喜欢这个吃豆子很快的老实男人,这是个十分难得的听众,不管你说什么他都相信,就算你事后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也不会妨碍他下次还做你的听众。冬梅的哭声让他揪心,只想赶紧过去看看他的伤势究竟如何,可进门看到的确是田三的尸体。

江屿十分确定田三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他躺在门廊的位置,刚好有一线天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能够看清他圆睁的双眼已经开始变得浑浊。一把尖刀正好插在他心脏的位置,而他的双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看得出死亡来的十分突然。田三的衣服外面几乎没有什么血迹,反而身下的夹袄已经被血浸透了。尸体正好挡在门口,江屿小心的迈过门槛,后背紧贴着廊柱才算挤进了酒铺。

杜老实的半截身子躺在柜台里面,冬梅就在旁边哭着摇晃他爹的身体。江屿急忙出声制止,生怕这丫头没轻没重的再把亲爹晃死。检查了一番之后江屿才算放了心,杜老实的伤全在头上,右脸青肿一片,后脑勺上肿起了一个大包,除此两处别无外伤。只是人摸起来有些发烫,应该是这一夜倒在地上受了风寒所致。脉象虽然微弱,倒也不至于伤及性命。江屿长出了一口气,告诉冬梅他爹并无性命之忧后便去找他的药箱,取了一粒金黄色药丸放进杜老实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回到门口,对着李大人躬身施礼道:“在下已经看过了杜老实的伤情,虽然伤不致命,可他昨夜应该受了风寒此刻身子烫的厉害,在下给他服了麻黄丸退烧,此刻需要给病人找个暖和的地方发汗,您看……”

李大人捻须点头:“先生的诊断倒与本官的判断一致,只是如今案情不明,尚且还不能排除杜老实的嫌疑。所以本县的意见是先将杜老实收监。”

江屿一听收监便急忙解释道:“现在已经是大雪节气,县衙牢狱中实在不适宜病人修养……”

李大人冷哼一声,沉声打断了江屿的话:“先生果然仁心仁术,可是国法便是如此,除非能够排除杜老实的嫌疑,否则也只好把他收监,再说,本县的牢狱也并非先生所想的那般不堪。”

江屿皱眉道:“不知杜老板有何嫌疑,可否说与在下听听?”

李公甫对李大人说道:“江先生刚来不久,还不了解这里的案情,就让卑职来给先生做个解说吧。”

李大人拂袖转身,李公甫接着说道:“今早这里的里正来衙门击鼓,说东市曹家酒铺发生了命案,他当时只看到了门口躺着田三的尸体,可我们来了之后又在柜台后面发现了受伤倒地的杜老实。他只说了昨晚遇到了强人打劫之后便昏迷不醒了,虽然杜冬梅说柜上的银钱确实少了,可这终究不能作为证据。昨晚天高云厚,就连路过的更夫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眼下一没有人证,二来杀死田三的刀确实是酒铺里杀鸡鸭用的。如今现场只有他们两人,我们实在没法排除杜老实的嫌疑。”

江屿皱眉听完李公甫的讲述后不假思索的说道:“刚才我看过田三的尸体,按那把刀的长度和刺入角度看,应该是竖着一刀正中心脏的位置,且力道沉稳,否则刀身必定被肋骨卡住而不得寸进。以杜老实的身体来说,他断然做不到这一点。更有可能是一个身强力壮却没什么杀人经验的人所为。”

李公甫歪着头思索着江屿的话,李大人转回身,面向江屿问道:“既然这人能一刀捅死田三,为何对杜老实却未下杀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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