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起来”

阒然夜景下,一束月光打照处,洒过半开的窗扇,熹微熏晨掩映,一个显得有些慵懒的声音蓦地自那床头发出

喊话之人透过肺气的张力,略略振奋了些许精神,却揉着惺忪的睡眼忖道:“人的懒劲头一犯,果然要想克服,真是一场毅力的考验啊”

惯了自己数天没去晨跑,肖逸带着自责和懊恼,一旦洗涑完毕,脚上恰如卯着了挥霍不竭的动力,扪门过槛,望风追空,飒溜溜的围循至旧教场处,便开始了充满孤独却坚韧的长跑训练。

估摸着步子,该踏得有五公里了,肖逸不敢再跑,怕伤到脚踝和膝盖,毕竟跑步,是个长期积累的过程

此时该做的,就是绕场慢走,以让身体的新陈代谢,稳妥的过度到寻常速率

边走边拭着额角的豆汗,此际东方堪动,月以将巢,忽然远远一骑铁蹄,电拓雷闪一般的,自昏荧天边处拍马纵来

肖逸立身觇顾,瞬息间,那蹄声已近,再望时,矗然一名绛衣皂甲的佩刀捕快,正骑在一匹额有白纹的枣红马上,拉辔驻驾,打眼觑着他瞧

肖逸走上去一抱拳道:“原是公差途往,失敬,失敬”

那人看肖逸气度不似寻常人家见了公人那般的唯唯诺诺,自有一番方寸在怀,当下凝着他道:“你是此间何人,更鼓未尽,攀此杳静处,做什勾当”

肖逸不卑不亢的道:“公捕问话,不敢相欺,在下姓肖名逸,原是此地应差,因家传一些打熬身体的法门,所以凭了早间的露水气,在此揎臂走腿,捣鼓一番,倒无端令尊差起疑了”

那人见说是应差,倒跟自己是“一门衙吏”了,少不得又从新上下打量对方一趟的道:“难怪有此肚量,倒与本捕干的是同样子买卖”说完豪爽一笑,从腰里卸来一个牛皮囊,掇开木塞,灌下一口酒后,将嚢子抛给肖逸接住道:“这是“猴儿酒”,乃难得的佳酿,哥哥我便请你喝了”说着双腿一夹马背,箍了缰绳,自塔塔的飞驰而去

肖逸目送那一蓬“飞烟”消失在尽处,看了看手里握着的酒嚢,心下一动,却不敢用嘴去凑那嚢口,毕竟方才那大汉作“哈哈”态时,满口的黄齿,还是很“吸睛”的

举嚢泄酒,酿灌腔喉,但觉此醴泉,甘芳沁腑,爽滑清冽,绝无丝毫粘滞

“好酒”

肖逸暗赞一声,只觉此酒虽然明显是一类果酒,但色味俱佳,足能媲美于现代社会的葡萄干红了

舍不得多咂,封好嚢口,肖逸便径往家宅走去

如今张氏已经搬了过来,就连青箐都以安排人手长住,并饰了处卧房,备以方便

一进后院,久违的煎饺气息扑面而来,肖逸陶醉的吸了两口油气,就见丁五,李圐,马豪,还有李玉,一人端着一海碗金黄的饺儿,重着他傻笑

“我去,李圐恁般的帅模样,亦笑得这般猥琐,李玉和马豪这两个夯货,可把好好一个无敌“大俊哥”,带歪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肖逸心中感慨,却将手里酒嚢向兄弟们面前一抛道:“这是好酒,一人一口,不许贪多”

这边锅贴饺子吃得酣畅,那边厢李克斯却瀑头大汗,正将第三大锅肉丝炒饭从灶台上掣下

面前二十个一色十四五来岁的少年,各各衣着一件黑色的“肖氏短袖”,捧着白瓷的碟子,面黄肌瘦的脸上,洋溢着渴望的神采

许都是奴隶出身,李克斯对这些人显得分外大方客气,兜饭的马勺,多是满实满实的往碟里堆搪

按照肖爷的意思,他李克斯现在多少也是个有些威望的人了

虽然这威望如今是如此的卑微渺小,只在这些苦孩子身上起着作用,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不会错的,眼前这个主人,将来能带给他的东西,绝然不止于此

须臾间,一个面型方正,眼梢眉角透着刚直的队员,忽又走近来,将以食得罄尽油亮的饭碟朝前一送道:“李班长,我还能再要一碟炒饭吗?”

李克斯每每听见“班长”这个称谓时,心中就如嚼了蜜糖一般的美起,肤黑的唇脸,围着一口雪白的坚牙,在那张着脸傻笑道:“当然没问题,要是不够还可以再添,管饱”

待吃饱喝足,李克斯便领着他们到中门大院里排成两列,立得笔直的,等候肖爷过来训话

肖逸吃过饺儿后,早去水井边扑了个大澡,换了一套在青家制衣铺里定制的水青色军装,虽赶不上迷彩服那般的有气质,但制在身上,多少有了几分挺拔的军人风度

带好军帽,正了正衣襟,一股蔚然之气,霎时勃发于胸臆

自然洒竦肩头,铿履踱步,少时以至中堂,见着列成两行,腰杆虚矗羸弱的二十名“彰着骨感美”的骚年,肖逸走到他们正前方立住脚根,首先向着李克斯道:“李班长入列”

李克斯将胸一挺,高喊一声:“是!”,随即转身入列

肖逸看李克斯归好队,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道:“从今天起,我只是你们的教官,不是主人,我们之间,只有上下级的分属,没有良与贱的分别”

“我虽然可以让你们吃饱饭,更给予人格上的尊重,但这里即不是施恩的佛堂,也不是靠发善缘来求渡来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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