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臣忙避过一旁,但见七乘马如风般地驰至,也从他身旁掠过。驰出十余丈后,忽然一乘马兜了转来,径直奔到他的身前。

马上乘坐的是一名中年道人,向着聂清臣略一稽首,问道:“这位小哥,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么?此人身形高大,应是托着一口铜钟。”聂清臣茫然答道:“没见过。”那道人更不打话,掉转马头,追赶另外六骑而去。

聂清臣好奇心大盛,心想:“这两帮人气势汹汹的,难道都是在追同一个人?”当下回头问询那头黑驴,“憨货,这事儿透着古怪,咱们也跟上去瞅瞅?”黑驴兴奋地打了个响鼻,口中“嗯昂、嗯昂”个不停,不待聂清臣多言,已是撒开四蹄跟了上去。

一人一驴走不到顿饭时分,身后又有十余骑追了上来。一行人越过他身旁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回头问道:“小兄弟,你可见到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么?这人身材高大,掌托铜钟。”聂清臣摇头道:“没见过。”

再走了一会,已是快要走出青羊峡,突觉身后马蹄声更是急促,回头瞧去,又有三骑马疾奔而至,乘者都是二十来岁的少年武士。当先一人手扬马鞭,说道:“喂,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聂清臣接口道:“你要问一个身材高大,掌托铜钟,穿一件黑色长袍的老者,是不是?”三人脸露喜色,齐声道:“是啊,这人在哪里?”聂清臣摇头道:“我没见过。”

当先那人勃然大怒,喝道:“没的来消遣老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聂清臣暗自心惊,忙接声回道:“我确实没见过,只不过这一路上有很多人问起罢了。”那人提起马鞭,便要向聂清臣头顶劈落。另一人忙伸手拦过,沉声道:“三弟,别多生枝节,正事要紧。”那人哼了一声,将鞭子在空中虚挥一记,纵马急驰而去。

聂清臣望着他们的背影,寻思道,“这些人一起去追寻一个黑衣老者,不知所为何事?跟着去瞧瞧热闹,固然有趣,可瞅着这几帮人都不是良善之辈,所行之事想必不会正大光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何必迎上去枉自送了性命?”言念及此,不由得有些害怕。

但转念又想:“我辈读书人进德修身,经世济民,眼见不平之事,岂有畏缩不前之理?这么多人追着赶着一个黑衣老者,其中必有蹊跷古怪之处。倘若我就此置之不理,日后念起难免会郁结于心。也罢,我且追上瞧瞧,事有不协,便是仗义执言几句也算问心无愧。”既然拿定主意,他当即便随着那三匹马激起的雪尘,快步向前行去。

其后又有几批人赶来,都向他问询那“身穿黑袍,身形高大,掌托铜钟”的老者去往何方。聂清臣一概王顾左右而言他,只管牵着黑驴一路前行。

再行出里许,漫天飞雪似乎小了些,但天际依然乌云密布,寒风依然凛冽刺骨,聂清臣一路紧追急赶,倒也不觉得有甚严寒,额头上竟然还沁出了几滴热汗。

他穿出青羊峡后,顺着山路折而向东,再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山岗。举目环顾,但见四周群峰环绕,山岗上却是积雪逾尺,寸草不留。

风雪中影影绰绰地站着一大片人,俱是背向于他,仿似前方盘踞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人人面色肃穆,满场鸦雀无声,唯有雪花犹在洋洋洒洒地落个不停,气氛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聂清臣轻手轻脚地将黑驴牵过一旁,小声吩咐道:“憨货,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我上前瞅瞅就来。”那黑驴亦是好事之徒,听得此言顿似迎面泼来一盆凉水,连连摇头晃脑,嘴里“嗯昂”个不停。聂清臣拿眼一瞪,喝道:“休得胡闹!不瞒你说,倘若这箱子里的诗书少了一本两本,看我不把将你做成驴肉火烧!”

聂清臣沿着一条小道走了过去,行到近处,赫然见到人人注目之处,竟是一株高逾十丈、粗数十围的参天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