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降临,寒风渐渐凛冽,无尽的黑暗重新笼罩了这一片苍茫大地。饮马岭驿丞大人既然下了宵禁令,那么往日笙歌鼎沸的青石板大街,便已是人去楼空,静寂无声,恍若幽冥鬼域。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深冬的夜晚总是这般寂冷凄清,没有了烈酒,没有了歌姬,西坡那五幢小楼里的旅人,也就没有了生气。纵是明月孤悬当空,亦无人再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豪气。

九福楼里,大多数人已是沉沉睡去。楼上楼下,鼾声如雷,此起彼伏,遥相呼应,所以聂清臣睡得很不安稳。他辗转反侧,亦无可奈何,索性溜到楼下酒窖里,悄悄摸了两壶酒,再悄悄溜回角落,就着天边那一束清冷的月光,浅酌慢饮。

慕容也跟着小喝了几口,月很冷,酒很烈,她苍白的小脸上登时掠过了两片红云。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可是二人并没有只言片语,慕容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官道,也不知默默地在想着什么心事。而月色凄迷,恰似少女的心,变幻万千,扑朔迷离。

忽听得远处官道上蹄声如雷,登时便踏碎了这天地间无边的寂寞。聂清臣霍然立起身来,放眼望去,但见十余乘马疾风般呼啸而来。

马上乘者清一色着的是黑狐大氅,里面玄甲似铁,黑光闪烁,真正是人似虎,马如龙。每一个人都是身手矫健,威风凛凛,每一匹马都是凤臆龙鬐,神骏无匹。奔到近处,聂清臣眼前一亮,但见马蹄踏处金光闪闪,原来每匹马的蹄铁竟然都是黄金所铸。

来者一共十八骑,人数虽不甚多,但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使得驿站前后平添出几分沙场肃杀之气。只听得当前一名骑士急促地唿哨数声,众骑士一同紧拉缰绳,座下的十八匹骏马便齐齐抬起前蹄,长嘶声中,业已是驻足楼前,再也纹丝不动。

寒风飒爽,夜色苍凉,随后又有一匹毛色如墨的乌骓健马,泼刺刺地自官道狂奔而来。一条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笔直地立在马鞍上,双手斜举着一杆玄黑大旗,在饮马岭驿站楼前的平野上,急遽地飞驰了一圈。

怒马飞驰如电,壮汉峙立如山。但见他突地右掌一扬,掌中的大旗,便带着一阵狂风,倏地脱掌飞出,再听得“嗖”地一声,那大旗已是笔直插入楼前的冻土里,霎时便在寒风中乱云般地舒卷开来。

健马仰首长嘶,扬蹄飞奔,眨眼间却又停在了驿站楼前,如那十八名玄甲骑士一般,雕塑似地动也不动。聂清臣瞧得是目眩神摇,暗想,莫非那位徐大将军当真要莅临此地?

不一时,便见到那位驿丞大人率领着数十名驿卒从楼里依次而出,全部换上了一色的簇新号衣,煞是威武森严,与那些玄甲骑士小心见礼后,便鸦雀无声地分列在驿站楼前,也是一动不动。

慕容悄然无息地贴住他的身子,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似是心里异常紧张。聂清臣略微有些诧异,以为她有些怕了,忙小声慰道:“不碍事的,咱们只是远远地瞧一瞧,料想那个徐大将军也不会介怀。”慕容勉强笑笑,并不作答。

与此同时,官道那边却是画角齐鸣,军乐高奏,月光下齐刷刷地走来一队军士,护着一辆异常宽大的八驾马车缓缓而来。而马车的前后左右,各有一名玄甲黑骑护卫在旁,昂首挺胸,手持长枪,便如九天之上的天兵神将一般,甚是威武雄壮。

车前竖着一杆两丈余长的纛旗,赤红流苏明黄镶边,玄黑底色的纛旗足有丈二长短,其上绣有一行斗大的黄字“钦命靖远大将军徐”!月华如水,那面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时,九福楼里的大多数人已被将军仪仗的动静声惊醒,众人纷纷挤到栏杆前,争相目睹徐大将军的绝世风采。一时间,九福楼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聂清臣原本居高临下,瞧得甚是惬意,而此刻人群涌动,推推搡搡,登时挤得他左摇右晃,再也瞧不清驿站楼前的将军仪仗。慕容小小的身子,更是整个人都被挤进到他怀抱之中,直急得她尖声叫道:“书呆子,快想个法子,我要瞧瞧那个徐恭!”

聂清臣无暇多想,暗地默运玄功,真元倏然间迸发出来,登时便将身边的几条汉子弹飞一旁。

他紧紧抱住慕容,右足在楼板上一点,人已如大鸟般地斜斜飞出楼外。再凌空一个盘旋,身子折而向上,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九福楼的楼顶飞檐上。

聂清臣笑道:“应该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清静了吧?唔,就是风大了些。”慕容悄悄朝下望了望,顿觉高处不胜寒,头有些晕晕的,心有些慌慌的,不敢多看,吐了吐小舌头,又像只小猫似地靠在了他的身旁。

二人继续瞧那边将军仪仗,但见那八驾马车已是停在了驿站楼前,驿丞大人正一脸肃容地静候一旁,恭迎大将军麾下。

枪戈林立,旌旗招展,车辕前立着的两名御马军士面色冷峻,宛如铁铸。一名玄甲黑骑策马上前,恭恭谨谨地掀开了车厢前悬着的一块虎皮,朗声说道:“大将军,已至饮马岭驿,请大将军示下!”他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清清楚楚地响彻了遍野,九福楼上吵吵嚷嚷的人群一愕之下,立时噤口不言。

聂清臣忙凝目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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