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已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清冷的月光倒映在雪地上,泛起白蒙蒙地一片雪光。聂清臣慌手慌脚地冲出屋外,没命地向前狂奔而去。

风驰电挚地奔出数十丈后,回头一瞧,竟见到丹巴赤烈幽灵似地紧随身后,双目赤红,衣袂飘飞,便如幽灵鬼狱里的索命无常一般,哪有半分出家人的仙风道骨。

聂清臣暗暗叫苦,但此刻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起头皮,继续向前疾驰。他内息充沛,真气无穷,这一放足奔驰,真正是疾如闪电一般。

可是丹巴赤烈的速度更快,无论聂清臣如何趋避转折,他始终不离聂清臣丈许范围之外。几次急纵去抓,都是因为聂清臣急中生智,堪堪避了过去。

聂清臣索性大喊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大和尚杀人啦!”其时正值深夜,西津渡里空无一人,四下静籁无声。他这般声嘶力竭地呼号,顿时声传十里,暗夜里分外惊心。

丹巴赤烈沉声喝道:“休得胡乱叫嚷,你且将净命宝藏经丢来,贫僧便饶你一命又如何?”聂清臣自然全当作耳旁风,兀自在前面大吵大闹,脚下却是不停,不一时便已是奔到了西津渡口的长街之上。

大雪封渡,这条长街两旁的客栈酒楼里,该是稽留了多少来往过客。此刻正是好梦正酣之时,谁会料到,彻夜里竟会狂奔而来一个扰人清梦的逃命书生。

他体内真气似是无穷无尽,呼喊起来自是中气十足,震天动地,霎时便将所经之处的人群尽数惊醒,一时间,西津渡口便如沸水浇锅,灯火轰明,无数人从屋前窗后探出身来,大声地咒骂不止。

聂清臣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胡乱叫唤,他此时就希望四下混乱,唯有鸡飞狗跳之余,方可浑水摸鱼地逃出丹巴赤烈的魔掌。

丹巴赤烈一时也是无可奈何,眼前这个书生也不知是何来路,不但内力惊人,便连轻功也是滑如泥鳅,其快无比。乍一看他在前面东歪西扭地乱窜乱逃,可他纵是倾尽全力,可还是抓不住他一根毫毛。

聂清臣也不逃离西津渡,就在那街头巷尾,窜高伏低地绕来绕去,旁人叫骂得越是酣畅,他反而吵闹得更是惊天动地。他早已想过,倘若径直逃往到荒野之中,迟早会被身后那个吊靴鬼似地妖僧追上,但穿梭在客栈酒楼之间,借着这些南来北往的商旅过客之口,或许那妖僧会多出几分忌惮,自己似乎更安全一些。

来回穿梭得几回,便已将整座西津渡口都吵醒了过来,但觉四下都在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喝骂声。再过得一时半刻,长街两侧的高楼上,不厌其烦的住客们开始往窗外砸落着桌椅板凳,不多时,便是连锅碗瓢盆、花瓶案几都一股脑地砸了下来。

聂清臣左躲右闪,上蹿下跳,眼疾脚快地避让着从天而降的各式杂物,颇得乐在其中之趣。可是丹巴赤烈身份贵重,又岂能同他一般,在长街上任人辱骂,泼皮似地纠缠不休?

丹巴赤烈心念一转,随手提起身边掉落的一把木椅,“嗖”地便往聂清臣后心砸去。聂清臣听得脑后风声惊人,忙转身回击一拳,将那把木椅击得粉碎,可身形难免顿了一顿,丹巴赤烈便又追紧了几分。

丹巴赤烈一招得逞,更不迟疑,沿途抄起身旁掉落的各种杂物,不拘大小,不限形态,便如杂耍一般地通通砸往聂清臣。而聂清臣能避就避,实在避不过,只得回拳将其击碎,无形中便又慢了几分。如此这般几个回合后,丹巴赤烈已是渐渐追上聂清臣,渐渐伸手可及。

聂清臣更是亡命狂奔,只可惜丹巴赤烈已占得先手,岂容他故技复施,再度拉开距离?

丹巴赤烈忽然疾冲几步,桀然暴喝“嗡!”真言咒出,风云变色,聂清臣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歪,竟是被这一声暴喝震得跌倒在雪地里。

丹巴赤烈连忙欺身上前,伸手便往聂清臣的脖颈抓去。眼看着聂清臣已是避无可避,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清喝道:“放手!休得害了这个书生!”

丹巴赤烈面色一沉,心底警兆大起,骇异下回头一望,但见一道惨白凄厉的剑芒,已是势不可挡地迎面斩来!

丹巴赤烈见这道剑芒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心下凛然,忙顿住身形,冷声喝道:“好剑法!”眼见着那道剑芒越来越近,他再也不敢托大,霍地举起右掌,真元迸发,并指作刀,迎着那道剑芒斜斜划过一刀烈火!

霎时间,这炙热霸冽的一刀便斩过了长街,斩破了夜空,更是将那道凌厉无匹的剑芒生生斩作成了两截。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气浪骤然翻腾对撞,便如龙卷风暴一般地向外延伸开来,将所经之处的一应杂物尽皆震飞到空中。

夜空如洗,明月似水,长街西北有幢小楼。楼顶上盈盈伫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白衣少女,眉目如画,淡雅似菊,衣袂随风徐徐飘舞,仿似不沾半分人间烟火的暗夜精灵。

她手里斜持着一把精巧秀气的长剑,正宜喜宜嗔地望着不远处的聂清臣,微蹙着娥眉,紧抿着樱唇,眼里不时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竟是对长街上的丹巴赤烈正眼也不瞧过一眼。

丹巴赤烈双手复又合十,又开始默默地诵读起那篇晦涩难明的经文来。须臾,方才缓缓说道:“敢问是青丘宫哪一位道兄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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