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径难免蜿蜒曲折,所幸并不幽深,眨眼功夫便也飞驰而过。临到尽头,聂清臣抬眼望去,婆娑树影里豁然矗立着一处清雅脱俗的小小院落。

月『色』凄清,夜风冰凉,白墙黛瓦上悄悄探出几朵似血寒梅,宛若一副泼墨写意的山水画,令人击节叹赏。院落里隐隐传来木鱼声声,空灵澄澈,不染红尘,饶是聂清臣惶急得魂不守舍,此刻也不知不觉地定下神来。

但听得林间“唰唰唰”地衣袂飘飞声不绝于耳,聂清臣心知肚明,赵正义一行人业已追了过来,当下不假思索,伸手推开院门,一溜烟似地窜了进去。

庭院里干干净净,一目了然,两侧厢房漆黑如墨,唯有北面厢房灯火透亮。聂清臣远远瞥见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映照在纱窗上,似在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案几上的木鱼。一时间,他心底竟是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木鱼笃笃,佛音袅袅,聂清臣浑然忘了自己仍是亡命逃窜之身。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声息,小心翼翼地移步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厢房里的诵经声渐渐细不可闻,聂清臣正自忐忑不安,忽听得木鱼声戛然而止,一把清绝纯净的年青男子声音说道:“公子夤夜造访,终是缘之使然,便请屈尊进来吧。”

聂清臣斟酌片刻,摇头笑了笑,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厢房内红烛摇曳,沉香氤氲,四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名白衣僧人好整以暇地端坐在纱窗前的矮榻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聂清臣素日里也常自诩风流倜傥,可此时见了这名白衣僧人,却是惊为天人,自愧弗如。但见他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顾盼生辉时,纵是龙章凤姿,亦是稍逊风『骚』。聂清臣心底一动,忽然想起茫茫雪原里狭路相逢的那一头头嗜血雪狼,还有山谷上惊鸿一瞥的那个白『色』身影,登时失声叫道:“原来是你!”

当是时,月黑风高,庭院深深,赵正义一行十数人也先后追了过来。赵正义生『性』多疑,观此院落静谧雅致,别具一格,他未敢轻举妄动,转头问道:“熊兄,那小贼闯进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跟着......”

熊定邦面『色』铁青,扼腕叹道:“那小贼终究还是闯了进去,他杀了惠明大师不打紧,可要是冒犯了借住此院的那个人,纵是万死也赎不回他的罪过了。”赵正义奇道:“敢问熊兄,里面住的是哪一位大人物?”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纷纷竖起耳朵,静听熊定邦下文。熊定邦似是满腹心事,欲言又止,在雪地里踱来踱去,始终不敢迈进庭院半步。赵正义瞧在眼里,心里更是疑『惑』,悄然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问道:“熊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纵有天大的祸事,小弟陪你一肩担了又有何妨?”

熊定邦推脱不过,只得压低了声音,愁眉苦脸道:“赵兄,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那位的身份非同凡俗,委实贵不可言。稍有差池,即是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赵正义更是疑窦丛生,直欲拂袖离去,却又割舍不下聂清臣。他苦苦思索了片刻,渐渐回想起适才隐隐约约的诵经声,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莫非是佛宗的哪一位大人物?”

熊定邦点点头,苦笑道:“不错,转世灵童,即生成佛,待到日后他坐床大典,他就是藏边雪域最大的王......”

厢房里,风摇烛影;纱窗外,月冷帘钩,白衣僧人含笑不语,静静地凝望着聂清臣,仿似夜空一般深邃神秘。聂清臣上前作了一揖,恭声说道:“援手之恩,没齿难忘,今日能再度相逢,晚生委实是不胜之喜。”

白衣僧人淡然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我萍水相逢,相识即是有缘。贫僧降央嘉措,法号妙音,且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居移气,养移体,白衣僧人自幼人品贵重,崖岸卓绝。他举手投足之间,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自然慑人之极。聂清臣初时还有些局促不安,但见他容貌清雅,谈吐不俗,也就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聂清臣『性』情原本洒脱不羁,当下抱拳回道:“晚生姓聂,草字清臣,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日后尊驾有何差遣,晚生必定义不容辞。”白衣僧人笑着摇摇头,不置一词,不置可否。

聂清臣竖耳听着庭院外的窃窃私语声,心急火燎得仿似热锅上的蚂蚁,哪有心情陪着白衣僧人寒暄客套?他忙不迭地冲着白衣僧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狸猫似地闪到纱窗旁,略略抬起一角,瞪大眼睛四下张望,心里不住盘算着该往哪里逃才是上上之策。

也不知赵正义等人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所图,他们始终没有破门而入,但各自分散开来,扼守着院落的每一条出路,令他顿生无处可逃地绝望感。

白衣僧人在藏边雪域一带,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治下的万千子民无不奉为神明,顶礼膜拜犹嫌不足,几时见过聂清臣这等敷衍了事的惫赖行径?大抵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也不说破,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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