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平坐在一旁,一边安详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听着杨义在那里侃侃而谈。忽然,他凑上前来插了一句,说道:“要说夫人她脑后有反骨我也不敢断言。但她结党营私、骄横跋扈、僭越犯上那可是真真切切不容置疑的。杨大人刚才所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而且也都是孙大人最不情愿干,却又不得不俯就了夫人的。其实他们夫妻之间早已是相互利用又相互猜疑了。你们别看他们人前都装得很像那么回子事,那是在演戏是在骗人!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隔阂、这分歧已到了极点。夫人把那个王德亮的一干家眷当成了宝贝似的留在府上养着,养这么一群女眷有什么用?无非是拿她们来应急的!”

陈布听到这里就很不以为然了,说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呢?那王德亮一家早就败落,夫人是顾念着昔日情谊才好心收留他们的。如王知古这等无用之人能应得了什么急呢?”

刘安平说道:“哥儿随在夫人身边这么许多年,怎么连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呢?你想一想夫人这一辈子最引以为恨的是什么?”

陈布觑着一双眼睛,反问道:“那你说一说,夫人最引以为恨的事情是什么?”

刘安平清了清嗓子,却又压低了嗓音,说道:“我有一个医生说,夫人常常暗自叹息,恨自己生作了女儿身,为礼教所限不能成就一番伟业。她还曾扬言道,以她之才干,若得三千死党,纵横天下,大展雌威,亦是何难之有?如今却要屈居孙大人之下,实在是心有不甘。你们全都听一听,这话说得可不是大逆不道了吗?”

杨义点头笑道:“这一番话,我虽然未曾听夫人说起过。但以夫人的脾气秉性,也确乎是说得出口的。”

刘安平又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说,王德亮在世之时,因为自己富可敌国怕遭人忌恨而惹祸上身,顾而做了狡兔三窟之计。兴武年间,秦马窥江之时,他利用招揽江湖高手北上抗秦的机会,以财货贿赂各路高手,杀白马秘密盟誓,一旦王家人有难,这些人就要仗义出手,拼死护王家周全。因为他们平时隐藏身份,蛰伏于林泉之间,故而江湖上号为地下先遣军。王德亮为起事之时联络方便,绘制了一份先遣图,上面记录着先遣军的分布位置,得此图者就可以此为凭藉召集各方兵马为所欲为,此为第一窟;王德亮还曾秘密派人访求天下的能工巧匠,取世间精铁,锻打了一批兵器,可以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把它们藏于四方山野的隐秘之所在,并留下藏兵图为线索,供先遣军使用,此为第二窟;另外,王家还曾在鸿山营造佛寺的时候,在山上秘密埋下金银五万万两以充作起事之时的饷银所需,并绘制了一份埋宝图,图上标明了藏宝的地点,还作了一首歌谣道,‘石牛对石鼓,黄金万万五。谁人猜得透,买下金城府。’此即是第三窟。王德亮死前,将先遣图、藏兵图、埋宝图留给了吴四娘,以此作为这孤儿寡母不测之时的防身之用。五夫人收留吴四娘、王知古他们难道真是出自好心?不过是看中了他们孤儿寡母手中的那三张图罢了。”

杨义冷笑道:“这就是夫人的心思。孙大人这边也并不是不知道。我有一位医生朋友也说,孙大人因为国库入不敷出的问题,曾经向夫人打听鸿山寺宝藏的事情,想着把那里的金银宝贝挖出来充入国库以补财政亏空。你猜夫人她怎么说?夫人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孙大人留啊,说什么‘慢说我现在没有什么宝藏,就是有宝藏也不能花在这等无用的事情上面’还说什么‘既然是官家的事情,就应该大家伙儿凑份子拿钱,凭什么单单寻趁上我?’简直是太不把孙大人放在眼中了!长此以往,只怕是要阴盛阳衰,乾坤倒悬啦!”

陈布听罢只是摇头,说道:“你们在这里又是‘一个医生说’,又是‘有一个朋友说’还有什么‘一个医生朋友说’的,全都是在道听途说,是断断不能作数的!”

这等朝廷上的秘闻,在地方上都是少有知道的。所以,郑泰、宗良他们这些湖南地方官都听得都十分专注,想得也非常仔细。过了好久,他们才问道:“杨大人所言确实全是真的,有些事我以前也曾听京城的朋友们说起过。只是我们实在想不明白,夫人跟孙大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如果孙大人就此倒台了,五姑娘她一介女流断然不会被江北这些镇将接受,失去了江北大营的支持,她是撑不起大场子来的。到了那时候,孙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以她的精明世故,不会不明白这其中利弊的,为什么要跟孙大人处处为难呢?这……这岂不是使亲者痛,仇者快吗?”

杨义冷冷一笑,说道:“这就是那句百姓们说了几百年的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嘛。五姑娘此人可不像你们说的寻常妇道人家那样,顾忌什么礼教大防的。大正四年的时候,老王爷曾亲口对我说:‘五姑娘此人狼子野心,诚难久养。孙全之辈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绝非五姑娘的对手,却依旧假此人以大权,早晚必为其所害!’现在看来,老王爷还真是颇有识人之明的。”这话儿刚一说出口,杨义就觉得不妥,赶紧补充道:“说到孙大人他如此放纵五姑娘,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五姑娘此人虽然有贪酷之弊,但确乎是才干悠长,而且掌握着荣兴府这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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