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琼这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在场之人无一不信服,唯有萧寒远还倔强着。

“这不可能……”他不愿相信,也不敢承认,二十多年朝夕相伴的,如今却要致他于死地,任谁都无法接受。

然他心里却比谁都看得透彻,也比谁都明白,其实周进是怎样一个人,他比大多数人都了解。

可他妄想着二人之兄弟情义能敌过私欲,如今却是错了。他仍是没料到人的贪念,人的不甘,能有如此极端的后果,又或者说,他什么都没错,错的是周进。

“父亲。”萧寒远犹豫半晌,开口道,“其实故人的那把剑,并不是寒梅剑,而是七星龙渊剑。我猜想,当年故人隐瞒父亲说这是寒梅剑,于剑,于人,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什么?!”众人惊异。

“莫不是是传说中那将帅之剑?”萧九若问道,“可你又如何得知这便是七星龙渊剑?”

“父亲可忘了,我是习武之人?”萧寒远无奈道,“我曾看过无数兵书,武器装备一类也有涉略,原先我拿到此剑,只觉与书中所描述的寒梅剑有所出入,也曾怀疑过这是龙渊,然当时从军心切,也不愿深究。父亲只说这是寒梅剑,那便是寒梅剑了,我不愿与他人多说此剑,更不想招人嫉恨。然便是这样,也还是无法独善其身。晋一三番五次似是无意询问此剑,我不是全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想来他对这剑起了些心思,然我如何能同他讲实话,只能同他装着傻,可惜,我还是太高看了他对我的情义了。”

他如何不失望,而他也比所有人都更加煎熬,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如今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却是曾经的好友,他自以为了解他,却还是没能看破他心中的阴暗。

“现下该如何打算?”季如琼不怕死,可她却挂念年幼的两个孩儿,“如今那周进拿了所谓的证据,定也知晓我们都在这侍郎府里。想来他早已去了宫中禀报皇上。若皇上信了他所谓的证据,那半个时辰不到,便会到这府里抓人了!可怜我两个孩儿,竟要葬身与此么?”

如今这境地,大家心中早就清楚前路如何,要么痛快的死,要么受尽极刑,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可孩子何其无辜啊。

“刘管家,你也是我府里的老人了。”萧九若知道这是危机关头,若再不带两个孩子离开这里,那他们定要受到牵连,“我的书房里,有一个暗室,你带两个孩子备上一个月的干粮和水,外加些衣物银两,藏身于暗室内。待外头事情平息了,买辆马车,就带他们走,走得越远越好,如今已是绝路,只得将他们托付与你了,还望刘管家能够救两个孩儿一命!”

说罢,那萧九若便含泪跪在了刘管家跟前。

“老爷可要折煞小的了!”刘管家受宠若惊,忙将萧九若扶了起来,“您待我恩重如山,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义不容辞的,更何况是保全无辜的小少爷与小小姐,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准备准备!”

趁这会儿人马还未到侍郎府,众人商议起了最后的决策。

萧寒远将萧何意叫到跟前,摸了摸他的头,郑重道:“意儿。往后爹娘便不能陪着你了,待会儿你与潇儿,跟着刘管家躲在暗室里,怎么也不要出去,待二十天以后,跟着刘管家离开。往日我对你严苛,也是希望你能有真才实学,有所担当。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对么?一路上……要听刘管家的话,照顾……照顾好潇儿,知道么?”讲道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头一回同儿子讲那么多的话,他不知道孩子的前路如何,如今也只能心中默默祝福。

一旁的季如琼眼中也是不断滴着泪,她伸出一只手,拉过萧何意的手,沉默许久,又摩挲着他的脸道:“意儿,母亲多想陪着你长大,可如今,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母亲……”萧何意的双唇颤抖着,此时此刻他终是忍不住了,那漆黑的眸子红着眼眶,落着泪,“我不想走,不想离开……”

“傻孩子,母亲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可母亲只想要意儿好好活着,一路能平安顺遂,健康长大,便别无所求了……”季如琼拿帕子拭了拭萧何意面上泪痕,一脸慈爱。

而她怀中的萧宛烟见她哭了,虽还不大会讲话,也晓得伸出肉嘟嘟的手要往她脸上擦,口中断断续续安慰着:“母……母亲,不……哭……”

众人都沉浸在悲伤绝望的情绪之中。

过了一会儿,那刘管家也收拾好了,道:“老爷,一切都已备妥,只等小少爷与小小姐去书房了。”

“好。”萧九若点了点头,“意儿,你带上潇儿同刘管家走罢。”

“等会儿。”正当季如琼放下怀中的萧宛烟,萧何意上前牵过她的手时,萧寒远又唤住了他。

萧寒远取下腰间的宝剑,撕开白色里衣的边角,又撕成长条,将它通身缠住,递给了萧何意。

“意儿,如今这剑是要托付与你了。虽此剑在身难免有危险,可我更不愿它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里。而当年应下故人的承诺,终归是要你继续完成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对吗?”萧寒远定定看着萧何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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