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报晴后,久违的阳光缓缓移驾而来,照耀着青州城内阴冷潮湿、毫无人烟气的知州府衙。

府院高墙上依然爬满着比灰蒙天空更要深上几分的青色,平静而恐惧地注视着站立在它面前的一众百姓,倾听高墙下络绎不绝、轻微杂乱的脚步声响。

围观的百姓在府衙门前越聚越多,可笑的晨光将青灰外墙利落地分割成阴阳两半。一半是晴朗,一半是阴暗。

叶念安挤在哗然一片的百姓当中,凑着热闹看着张贴在衙门前的告示:

「青州知州程路均,包藏祸心,以一己之私,用兵屠千五百徒,致令青州南阳河堤不时修,河水泛滥,动摇国体。

即日起,免其知州一职。——大理寺」

青州城连降大雨,万民遭受水患之灾,庄稼颗粒无收,来年免不了饥荒流离之厄。

恰于此时,朝廷下旨命大理寺将青州知州程路均收押,且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叶念安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和众人一样,对程知州如是下场甚有不解。

纵然自己料事如神,也绝不会料到在程路均这补堤背后,隐藏着朝堂庙会间的纵深博弈。

奈何,他终究只是个小人物,勿需插手与己无关之事。

眼下要做的,就是借了青州城变天、新官上任巡视河堤之机,转变成白马逗与之上官的面上偶合之遇。

让南阳河水安宁,就定能让青州城的民事安宁。这是他的机会,也是白马逗的机会。

至于程路均的下任,不过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白马逗与叶念安并肩站于人群之中,双手抄袖,望着面前告示慨然叹道:“程知州……怕是没有回转余地了!”

叶念安扭头看了眼白马逗带着一丝悲悯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别样的情绪。

原以为像白马逗这样的官阶品级,遇上自己顶头上司官途中断定当会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万没想到,眼前的白马逗竟是一副兔死狐悲的凄然。

叶念安上前宽慰道:“宦海沉浮与南阳河水并无二致,面上水波不兴,殊不知私底下又是哪般暗流涌动。都丞不必太过挂怀!”

白马逗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先生昨日所言,莫不是要应在新任知州身上?”

叶念安笑笑没有说话,只是那抹耐人寻味、转瞬即逝的神情还是被白马逗捕捉到了。

白马逗强压住心头翻涌的阵阵喜悦,面上是与平日里无异的表情,只是脚下却比之前轻快了不少。

他轻轻拉过叶念安的衣袖,低声说:“先生,但愿一切都如您所料!”

叶念安抬头,望着停留在府衙屋顶青色瓦片上的晨光,正反射出异样色泽,似是绵长黑路的尽头突然闪现的一幕火光。

心间涌起一股冲劲,笑喊出了声响。

前边一位紧挨着的老大娘不明就理地别过头来,紧锁着眉头瞟了一眼叶念安,极不满意地冲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被饿死?”

叶念安连忙收敛笑容,向着汴梁方向双手微抬地虚拱道:“饿死一事定然不会发生,朝廷总还是念着我们这些百姓的!”

那位满脸皱纹的老大娘听闻,甚不满意地吼道:“哪年闹了饥荒,饿死的不是咱这些老百姓?你何时见过饿死那些朝廷命官的?”

说完,惊觉自己嗓门有些大,遂心虚地看了眼四周。这一瞧,愕然发现一身官服的白马逗正并肩立于叶念安身侧,立刻面露惊恐。对叶念安丢下一个白眼后,一溜烟地逃离了去。

叶念安看到老大娘前后间的变化,好笑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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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虽然总有妙手可解连环,但亦有人能巧妙地移根换叶。

这日一早,张逊早起更衣整冠,候着宫门打开便入了宫。倚在安静的宫墙下紧步而行,直至对面墙头走近一个熟人。

“张公公,果真是个大忙人。见您一面着实不易呐!”说将着,张逊从右手宽袖中抽出一叠银票,塞近过去。

那张公公见此,倒未伸过手去接,而是面露难色,极为恭敬地说道:“张院使,您这不是打老奴的脸吗?依着今儿您这身份,老奴哪有胆子跟您讨饭吃呀?您吩咐的事情,老奴可是分分钟地放在心上呐!”

张逊听闻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公公,谁还不知道这宫里当差辛苦?无需在意,几杯茶钱而已!”

张公公嘿嘿一笑,额头皱纹挤成了细缝,轻声道:“还是张院使体恤咱这些下人,那…老奴就厚厚脸皮了。”

张公公将银票塞进袖子深处,瞅了瞅见四下无人,贴近张逊耳朵轻声道:“张院使的折子一早就搁在陛下案头了。

陛下醒后看到折子,脸色可是相当地难看哇!相信院事所报之事,一定很快就有结果。”

张逊听闻目光闪动,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阴冷。

可转瞬又被笑容淹没,拉着公公衣袖说道:“如此,那就有劳张公公了!”说完,立转身沿着来路,继续紧贴宫墙反向而去。

立于原地的张公公,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的枢密院使,才过不惑的年纪已是华发鬓生、满面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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