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带着数百骑卒,轻骑来到雕阴马场,一见刘彪便叫道:“刘彪,你的架子太大了,朕来了你不去迎接,朕在肤施呆了半个月,你也不去觐见。。。朕只好亲自来见你了!”

刘彪伏首道:“未得陛下宣召,臣不敢冒然觐见。”

皇帝笑骂道:“你可真能讲歪理,说来说去,这还成了朕的错了?”

“不是陛下的错,实实是臣的错,说实话。。。臣寻不到足够的良马,没完成陛下的嘱托,没脸去见陛下!”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你先领我去你的住处,让朕坐下喘口气,喝口水,这一路跑的。。。渴死了!”

刘彪起身,请皇帝先行,皇帝刚靠近他一点,忽地向后闪身,叫道:“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怎么一身的骚臭味?熏死人了!”

“臣忘了上次沐浴是什么时候了。”刘彪低声道:“养牲畜就是如此,陛下,当年您在牛马厩时不也是这个味儿吗?”

“哈哈!”皇帝大笑道:“你的意思是,朕和你臭味相投,一样骚喽!”

这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让君臣两个相对狂笑,直到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许久未见的陌生感随着大笑声烟消云散。

刘彪引着皇帝,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那里面除了必要的卧具和坐具,简直只剩下四面墙壁。

皇帝站在屋子当中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案上几乎一口没动的粟饭,以及那碟黑黑的咸菜,突然变了脸色,怒骂道:

“刘彪,你就住在这马棚不如的地方,吃着牲畜们都不吃的饭菜,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看看你的样子!胡子拉茬,满嘴大泡,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你多久没睡觉了?你还有一点大汉校尉的样子吗?你是吃不起还是穿不起?你这么自苦到底是为了什么?朕给你的俸禄呢?你都拿着干什么去了?找女人了吗?你说!”

刘彪看着大发雷霆的皇帝,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涌了上来,他极力忍住,说话声却有些哽咽,“陛下,”

他跪了下来,说道:“臣,臣不苦,臣很高兴,臣没有找,没找女人,臣养马,臣没空找女人。”

刘彪的手下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泣道:“陛下,校尉所有的钱都用来养马了,连俸禄都拿去买草料了,他对自己太苛刻了!”

“还有脸说!就怪你们!”皇帝斥道:“你们都是伺候校尉的人,怎么能眼看着他如此自苦?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拉出去,每人打二十军棍!”

刘彪想上前求情,却被皇帝厉声阻住:“闭嘴!再说连你一起打!刘彪,你这是往朕的身上泼脏水!别人会说这是朕对臣子小气苛刻,只知道要战马,却不管将士的死活!朕的名声都让你败坏了!”

“臣万死。”刘彪只能伏地请罪。

他本来是在发怒,可这句话一出来,刘彪却扑哧一声笑了,他边流着泪

边笑道:“陛下,臣哪有那么单薄?”

刘钰道:“你可不怎么壮,朕告诉你,这养马的事儿急不得,要养一万匹好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别等马没养好,朕的畜牧校尉垮了,我上哪再找率领重骑兵上战场的将军去?”

“重骑兵?重骑兵是什么样子的?”

“你先去把自己好好洗刷一下,把你的狗窝收拾干净,再把营里的肥羊宰了来吃,朕今天不走了,咱们好好地论一论这个重骑兵。”

追着皇帝陛下过来的上郡官吏都大吃一惊,没料到这个他们平时没有放在眼里的畜牧校尉,竟然能让皇帝亲自来见,并且竟要在他这里过夜,这圣眷任谁也比不上啊!

等到刘彪清清爽爽地回来,发现他的住处已焕然一新,烤好的羊放在案上,皇帝陛下伸胳膊伸腿,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在案前,手拿尖刀,正在切肉吃。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才像点样子,朕跟你说,要想干大事,不能算小账,你那点俸禄能买几匹马?用得着这么俭省吗?这就是个砸钱的事儿,不砸够了,马就养不够,骑兵就练不成。不仅要往马身上砸钱,人身上也得砸。你们第一要先把自己养壮,第二才是养马。人不壮,顶不起重甲,上阵没有力气,怎么打仗?只要打了胜仗,多少钱赚不回来?怎么就这么不会算账呢?”

这要是普通的皇帝,见到这种把自己俸禄都贴给国家的官员,一定会大加表彰,将其立为官员之典范,让国官吏都来学学。可刘钰就是这么不同流俗,竟把刘彪骂了一顿,又把他手下的人都打了屁股。

刘彪自然是大受感动,皇帝先没问他马养得怎么样,而是先关心起他的起居,为了他的自苦而大发雷霆。刘彪瞬间觉得一年多来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现在他觉得可以为皇帝陛下去死。

两个人对酌了几杯,刘钰说道:“朕方才看了你养的马,很好,虽然你人养得不怎么样,马养得可着实不赖,好家伙,才几个月的功夫,已经养了五千匹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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