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步卒确实耐战。区区千人面对数倍的流寇围攻,依旧不落下风,反而不断组织反击,向外突围。也亏得刘芳亮、田见秀等拼死力战,方不至于为其冲破。

曹变蛟不明曹文诏形势,但手下伤亡甚众,又疲惫不堪,再战下去,绝非上计,只能收拾伤员,下令撤离。

因李自成有令,故曹变蛟部很快便突出而去。蔺养成受令带领五千人马佯装追击,实则占据各处险要,布置兵马,以防官军回援。除却张天琳领三千人在外围布防待命外,其余兵马全都围攻曹文诏。

此时坐营官侯一位已经战死,冯举也已负伤累累,曹文诏眼见流寇越杀越多,自觉不妙,亦寻机退却。

“流贼蓄谋已久,不可恋战!大人先走,属下断后!”冯举兜鍪被击落,斑白的须发皆张,奋力疾呼。说间,一把扯破曹文诏所披红蟒袍,覆于己身。

以冷色调为主的乱阵中,这件鲜红的蟒袍极为刺眼,流寇不识曹文诏面目,便只道披红袍者为其人,如今全都朝冯举攻去。

“大人快走!”冯举引着本部兵马死命抵抗住豺狼般上涌的流寇,睁目龇牙喝道。他这支步卒装备精良,骁勇剽悍,舍生忘死之下,硬是将密不透风的包围打出一条缝隙。

事已至此,曹文诏别无选择,他大喝一声,挺矛当先亲自投入厮杀,所过之处流寇纷纷躲避,原本铁桶也似的包围圈此时竟开始松动。

李自成发觉有异,着令李过道:“官军死战,如不速战,其必突围而去。不过曹文诏尚困阵中,你快带人将其攻杀,其余官军可任去。”他站得高远,看不清阵中人物面目,也只能依据那红蟒袍依稀判定曹文诏的位置。在他看来,曹家军可虑者不过曹文诏一人而已,将其击杀,余不足虑。

李过受命而下,带领百余马军冲下山坡。聚拢的流寇见自家马军杀下来,皆鼓舞欢欣,闪开道路。

冯举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心下甚为欣喜,高声大呼:“贼人听着,你曹爷爷在此,降者免死!”

他这一声下来,就像扔了颗火雷,流寇顿时炸开了锅。人人争先,都想斩其首级,立下不世之功。李过于马上亦高声笑道:“曹总兵死到临头,尚口出狂言。不若乖乖将首级给咱,卖个人情,往后清明寒食,咱也为你点上一柱香火!”

冯举刚想大骂,怎料胯下战马伤势过重,趔趄几步跪倒在地,他没有防备,加之腰部多处创伤,竟被颠了下来,扑倒在泥泞中。

冯举挣扎着想要爬起再战,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七八杆长枪从个个方向刺入了他的身体,冰冷的枪头在身体里搅动,就像一团团火焰不断灼烧着他。鲜血从紧咬着的牙齿的缝隙中渗出,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想要找寻曹文诏的身影,口中兀自喃喃:“总戎……”可惜剩下的话还没能出口,无数刀枪就接踵而至,他的热血与期盼在这一刻只能永远湮灭在尘土之中。

冯举既死,流寇们无不疯了一样,争抢着他的尸体,顷刻之间,完整的尸身就被砍剁撕扯成了十几块,对着这些残缺的肢体,流寇们甚至都开始自相残杀。李过挥刀砍死数人,将躁动的手下弹压住,取过冯举的首级,用衣角擦拭其脸细看,陡然色变,击髀痛呼:“此人绝非曹文诏!”再想去寻正主,曹文诏却已经带着数百人穿阵而走。

李过转回坡上,来到李自成前跪下:“掌盘子,属下无能,认错了人,叫曹文诏那厮跑了!”

李自成面色阴郁:“暂且起来。你下坡去,让蔺养成和张天琳继续打扫此地,教芳亮、见秀带领精锐,继续追击,务必要杀了曹文诏!”

没能在此地就除掉曹文诏固然可惜,然而李自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他看了看曹文诏逃跑的方向,心下并不担心。

刘芳亮、田见秀带着八队精锐紧紧追击曹文诏,他们几乎人手一马,追起步卒为主的曹文诏部速度上占据优势。不过曹文诏从军多年,也非易与之人,不但追击拿手,撤退也有一套。于路尽挑些崎岖难行的道路,并不断留下部分兵力,据险阻击追兵。

要说他手下这些官兵也确实忠心耿耿,眼见大势已去,并无一人怀有二心,虽知被留下断后乃是死路一条,却没有半点怨言,依旧拼死而斗。李、田二人追了数里,击杀断后官军近百人,自己居然也伤亡近百人,并且眼见与曹文诏的距离原来越远。

曹文诏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将追兵甩远,一路向西,到得娑罗寨地面,才想休息,不防乱箭四出,竟还有伏兵在此,强作精神,列阵迎战。

一通乱箭射毕,流寇两面包围过来,为首渠帅张狂至极,单人匹马脱阵而出,扬鞭大笑:“曹总兵,你也有今日!快快下马受降,尚可给你留个全尸。”

曹文诏大怒,聚兵力战,一来曹部兵马鏖战半日,又跑了许久,早已疲惫非常,遇上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战力自然占不到便宜;二来追兵在后,若执意混战,待流寇集结完毕,胜算更低。故此,战不多时,曹文诏就传令再退。

这一退,却没了在趟子坳时的齐整,人困马乏的曹部兵马士气降到了最低,在流寇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撤退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溃退,大部分官军战死,最后仅有数骑亲兵随着曹文诏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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