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十五便来过稷下学宫,但那时也仅是为了学习,而非是为这一殿之人讲学,这人看起来比她还小,十岁都不曾有吧,难不成比荀子更天才?

“吓到了吧,第一次我陪王上来时,比你反应更大。”王孙贾压低了声音对少女说道,“她是孟树宸的学生。”

孟树宸,是这一代孟氏在外的佼佼者,孟氏此氏于稷下学宫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殿之人,哪一个都比少女清楚,就是少女,粗浅也懂得一二。

‘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

“……”

‘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百姓人民之利’

……

起先,少女并不以墨目夷所讲为意,墨目夷所讲甚杂,牵涉的领域方方面面,不过每一个方面都是一笔带过,并不深入,正当少女以为这可能就是一个杂学家,她听到了墨目夷一句结论式的发言:“正所谓,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

少女不禁转头向王孙贾:“她还真敢说呢。”

少女会发出这种感慨,也非是稀奇所致,天子仪仗失落已久,诸侯争霸,仅以立足之地搏那泼天富贵的人比比皆是,可谁心里都有杆秤,看破不说破,这话在齐国说的这般直白,怕是齐王再好的涵养,可能也是耐不住的。

众所周知,今之齐国乃是田氏齐国,而非吕氏齐国,非是昔日天子所封,田氏代齐,以臣逐君,确是大逆不道。

庄子所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便是如此。

王孙贾露出类似于之前少女苦笑般的表情:“所以王上并不敢用她。”

墨目夷讲学约是有一个半时辰,那时候,少女不仅听得昏昏欲睡,屁股坐在小腿上,小腿也是麻到不行,但还是周围的人个个还是听得精神奕奕的样子,她也不好抢先打退堂鼓。

“不喜欢听吗?”王孙贾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不得不说,完全听不懂。”少女摇摇头,然后拍了拍脸,表示‘我也没办法啊’。

“后面的内容确实比较晦涩难懂。”王孙贾点点头,接着直起上身,站好,“听不下去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了。”

少女意识到两个人如此做派,在这一干人等里面很是显眼,可是王孙贾都站起来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跪坐下去。

“没有问题吗?就这样走了。”少女这样说着,却发现站起身后,王孙贾并不是带她离开,而是历堂至堂前的走廊,由走廊往学宫的更深处走去了,她有些紧张不安:“大人,这是做什么?”

“墨目夷,王上希望你能与她交好。”转折数次,经廊入室,少女看房里,案,几,床,座屏之物一应俱全,这必是供人寝居之地,她尚且未有将眼前之景尽数收纳进眼中,便是听到王孙贾说,“你既出来了,她应该马上就会到。”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听到一阵衣袖摩擦裙带发出的声音,然后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少女转头。

“……你叫什么?”

墨目夷还是一贯的平静口吻,但少女知道没那么简单。

“妫姓,田氏,名昌意。”

王孙贾七个字迅速将少女的来历交待清楚……可是,少女看向王孙贾,试图从这个人脸上看出一丝讲错话的尴尬来,她是妫姓,可既来自于宋国,自小在宋地长大,她的氏是为宋,而非田才对。

“妫姓,田氏。”墨目夷反复咀嚼着话语中的含义:“你和现今的齐王有什么关系?”

王孙贾又代为答道:“是王室远房宗室子。”

“我问他又没有问你。”墨目夷的声音冷了几分,“胡公满那一支的吗?哼,我还以为这齐国只剩下陈姓田氏了呢。”

齐王田氏先祖来自于陈国,便是以陈国为姓,墨目夷说陈姓田氏,其意不言而喻,再者说,王孙贾说少女为王室远房宗室子,细细推敲一番,便不难猜出,毕竟妫姓,田氏在陈国时姓未改时,就是此姓。

只是陈国最后一代国君为楚王所杀,陈国亡国也有差不多两百年了。

远房宗室,还真是远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