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任君主来不及长大就死了,不如为我养马策边之缰绳。”陈目夷终于松开了揪着田昌意衣带的手,她退了两步,看着田昌意,也就这么几个瞬间,她的身形又拔高了不少,不对,不是她长高了,是田昌意变矮了。

田昌意衣服下摆的长度都盖过了鞋面,一身女子衣衫,陡然看起来也有些松松垮垮的。

但田昌意对此毫无所觉,她面上含笑,声线却变得有些稚气:“那我去了。”

“好。”陈目夷只是这么说着。

瞬间,本来立于原地的两道身影,就此消失。

齐甘露元年。

赵国邯郸,原本巍峨高深的城墙被起义军一夕之间攻破,烈火在护城河里燃烧,无数人露宿荒郊野外,悲泣嚎哭,血浸染城中土地足有三分,天色为这人间惨景变色,一连几日都是那种昏漠的血红色。

在邯郸正中的的宫城更是这场战事的中心点,无数华美的宫殿被毁为一旦,黄金,白银,绫罗绸缎,古书典籍,宝剑美玉都从原本储藏着它们的府库中被带离出来,运气好的,能被抱在怀里,平安无事地运出邯郸,运气不好的,就从人的指缝中漏出来,被踩踏,被愈演愈烈的火势吞咽,最终变成与一切断壁残垣毫无二致的黑色。

这些一辈子被束缚在土地不能出方圆二十里的农民哪里见过这么多值钱的物什。邯郸王宫宫门一被破开,各自便是像闻到了血的苍蝇那般,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往怀里揣,某些刻在墙上用金箔装饰的壁画都被他们给抠了个干净。

赵都头立在火海中,看着完全失去控制的军队,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田昌意:“都检点大人,可否让他们停手?”

田昌意这时的身形较于半月之前又矮上了一截,面容是粉雕玉琢那般可爱,但神态依旧冷然使人不敢轻视,赵都头早便发觉了不对,但半月以来一直没有就此询问过。他为田昌意属下,只需要听命行事便好。

“这些为钱粮撺掇起来的土匪流民和赵将军你不同,这时候让他们停手,还不如杀了他们。”田昌意话音刚落。

就有一座宫殿倒塌,殿门口能够清楚看见几名还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军士,带火的木梁砸落下来,一下子就将他们砸成了肉泥。

大火已经烧了小半日了,赵王寝宫早连着后宫一片给烧了个干净。

没有发现赵国王室的公子们,赵都头心想,许是早知道消息遁逃了吧。他不由得为此感到庆幸,无论如何,赵国也是他的母国,如果要他亲自手刃王室,这事情,他轻易还是做不来的。

田昌意看出了赵都头所想:“赵国边骑在齐国边境,他们失了大势,再想回来这邯郸就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了。”

他们这次起义能够那么轻易,也是托了赵国主力皆不在国内的福,当然更重要的是田昌意的万夫不当之勇。赵都头一直认为,有田昌意为首,自然就没有打不赢的仗,哪怕他们带着的是一群土鸡瓦狗。

忽然一道雷光在田昌意脚边炸响,引得后者语气悠悠:“时间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

“赵将军应当是能做个好赵王的吧?”田昌意说。

伴随田昌意话音而来的是一道锋锐刺骨的箭气,从远方来,从临淄来,所经之处的宫房屋舍尽被荡平无存,它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田昌意的胸口,连着垂下的发丝,一起钉在了烈火正中。

冬雷炸响,少见的大雨将这一处的烈焰点点熄灭。

远在齐国桓公台的陈目夷将手上的长弓扔给一旁的李德,对后者道:“田昌意的尸体在赵国,你可去背回来。”

“什么?”

“你们有约吧?!”丢下这句话后,陈目夷走入了重重的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