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

柳致心说:“很简单,到寿了,该换台新车了。”

“别呀。”一听要他换自行车,“23干”急眼了。他也是家住外地农村,老爹老娘老婆孩子一大帮,都张着大嘴等着要吃的,换一台新自行车等于要了他半条老命。他恳求柳致心:“你是秀才,肯定有办法,兄弟求你了。”

同宿舍的几个工友,纷纷指责“23干”:“平时你老想抓住人家的小辫子,一点不念工友情,用得着人家的时候,才想起人家是秀才。”

“23干”瞪眼扒皮地表态:“别说柳秀才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来,就算有,我也会替他瞒着。”

过后,柳致心给“23干”修好自行车,“23干”信守诺言,不再趴门缝了。

林一丹说:“你还挺有办法的。”

柳致心说:“什么人就得用什么办法对付。”

柳致心跟林一丹讲起“23干”另一件趣事。在粮食紧缺的那个年代里,“23干”是车间跟班电焊工。镇上油坊的一根压杠断裂了,派人向车间求援。“23干”觉得有利可图,主动要求前去帮忙焊接。

焊接好了压杠,“23干”原以为能弄到一点豆油。可人家告诉他,豆油是紧缺物资,不可能当人情白白送人,拿是拿不走的,刚榨完油的豆饼倒是可以随便吃。

“23干”吃了一些软乎乎热乎乎的豆饼,觉得不过瘾,拿起小碗接了一碗豆油直接喝下去,这才觉得不吃亏,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觉得大腿上热乎乎的,似乎有东西向下缓慢流动,挽起裤腿一看,竟然是刚刚喝下去的豆油。

那年月人们的肚子里本来就空,没有多少油水,生豆油喝下去,肠子根本挂不住。“23干”边跑边解裤腰带,在树林里蹲的两腿发麻,肚子里的食物拉空了,豆油还没有流干净。

回到宿舍,“23干”在床上铺了一块塑料布,光着屁股躺了一个星期,肚子里的豆油才算彻底拉干净,才能吃下一点东西,人已被折腾得有气无力了。宿舍里臭气熏天,几个工友轮流给他擦洗着。大家说,豆油的润滑效果空前绝后。

“这也太夸张了。”林一丹笑倒在床上。

柳致心说:“其实,他那人也怪可伶的。他没有什么野心,他给人家当枪使,不过是想多长半级工资,给自己换一台新自行车,让老婆孩子吃得好一点穿得暖一点。”

身边的偷窥者暂时消停了,秉性难移,还是不能大意。事实上,两个人心里本就将彼此的交往,定位于正常的表姐表弟关系,没有丝毫的暧昧之心,经得起任何挑剔目光的考察探究。

两个人经常到盐滩上散步。矿山附近有一家国营大型盐场,平整的盐田沿着海岸线铺展开,横跨几个村镇,绵延数十公里,一眼望不到边。

柳致心喜欢这里的广阔纯净,伫立于此能让人沉下心来。没有通俗意义上的那些风景,这里呈现的是一片单纯的银白的世界。

海水通过沟渠引进养水池,风催日晒浓度不断增大。形成卤水后引进盐田,在阳光的暴晒下结晶成细小的颗粒结晶体,结晶体不断生长壮大,最终形成粗大的盐粒,构建了一片洁白的世界。

即使是盐田的坝埂上,片状的碱粒,也在阳光下闪烁着亮晶晶的银光。

柳致心把林一丹带到这里,林一丹也喜欢上这里的纯净和洁白。银白的世界,让人心生敬畏有所感悟,不存一丝杂念。

林一丹观察着一池正在结晶的盐田说:“人的身体里百分之七十是水分,人体里的水分蒸发干了会留下什么呢?”

柳致心说:“有魂魄的会留下灵魂,没魂魄的只会留下一具白骨骷髅。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的一生,跟海水结晶成盐的过程是一样的。”

林一丹说:“大海汹涌澎湃,它的灵魂却是这一粒粒洁白的精灵。”

正值秋季,盐滩上的碱蓬已经由绿转红,一丛丛一簇簇,点缀着这片耀眼洁净的世界,与一座座高大的盐山交相辉映。色彩分明醒目,白的纯净红的绚丽。

并肩驻足而立,欣赏着大自然奇特的美景,林一丹心有所感,侧身看着柳致心说:“我敢说,你弟弟和那个柳二丫当时的心境,一定跟这里的盐田一样的洁净。”

柳致心惊诧地盯着林一丹,不屑一顾地说:“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瞎胡闹,谈不上什么洁净不洁净。”

林一丹迎着柳致心的目光说:“你不觉得他俩之间的感情,是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

柳致心说:“关先生和我母亲才配得上纯粹。”

话一出口,柳致心心里忽地惊觉起来,除了家长里短生活琐事,自己从来没有跟姜长玲这样深入地交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