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决定,将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将会遭到多方指责,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但跟梦想比起来又何足道哉?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风势似乎减弱了,暴雨却没有停歇,屋里的水位涨到一尺多深,火炕成了大海中孤立的礁石。

墙壁上爬满了蠕动的潮虫,几只耗子顺着墙壁钻到了棚顶上,惊恐地奔跑撕咬。

蜡烛燃到了根部,火苗坍塌倒向一侧。蜡油顺着炕沿流下,滴落到水里嘶嘶作响。

柳晓楠重新点亮一根蜡烛,坐起身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活动一下因长时间趴在炕上而发酸发麻的肩膀和手臂,眼睛仍盯在摊在炕上的稿纸上。

这已是第三遍修改《师者》的稿子,稿纸正反面都像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衣衫,涂抹修改的痕迹重重叠叠。

他接受第一次投稿的教训,不再急于拿出去示人,沉下心来反复修改雕琢,让自己不够成熟的文字沉淀几许。

他趴到炕上,胸前垫上一个枕头,整理抄写《师者》第三稿,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所在。

得知他没有去应聘小学民办教师,或许是父亲不想跟他再次发生正面冲突,或许是父亲确实害怕他真的离家出走,父亲搬出了母亲跟他好说好商量。

母亲好糊弄,母亲一直坚持让他接父亲的班,到矿山当工人。

他跟母亲说了几点理由,民办教师没有前途,程义老师有学识有教学经验,干了多少年不也是没能转正吗?他去当民办教师,家里的农活就落在母亲一人身上,为了一个没有前途的临时工作累坏母亲,他于心何忍?

能把母亲哄住就算万事大吉,父亲能理解更好,不理解也没办法。

事情远没有他预料的那么简单,他忽略了另外一种制约因素的存在。

关得玉关小云父女俩这回是一同沉默,好像是觉得以前看错了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彻底绝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春节前他主动去关得玉家写对联,关小云没有露面,也没听见脚踏缝纫机的响声。

关得玉倒是一个劲儿地夸他,毛笔字写得大有长进。可看他的眼神却是怪怪的,像是藏着掖着什么东西似的。

开春后,村里传出关小云相亲的消息,男方是中学在职教师,师专毕业生。

他不大情愿相信,可他在一个星期天,亲眼看见了那个男老师陪着关小云去河边洗衣服,亲亲热热有说有笑的。

他像挨了一记闷棍,一时有点天旋地转。

他识趣地远远躲开,心中的酸痛如同毛辣子在身上滚过,毒辣辣地从外痛到骨头里。小云是无可指责的,是自己不识抬举,是自己一无是处。

农村女孩二十一岁都该抱孩子了,一次次地让人失望,还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可取之处,再让小云无限期地等下去?

母亲埋怨他傻笨傻笨的,到手的媳妇都能让别人给抢走。他装作不太在意,安慰母亲说自己还小,还没有认真地考虑过婚姻大事。

好在他有一剂良药,小说《师者》完成了初稿,总体上还算满意,至少能感动自己。

痛楚减轻了,换一个角度想想这样也好。不必再对小云抱有愧疚,不必再去想着如何兑现“等我有能力娶你的时候,一定娶你”的虚无的承诺,放下重负倒也轻松自在。

小云有她自己明确的生活目标,他怀揣着不切合实际的梦想,一实一虚不在同一轨道上。他也曾试着把二者组合成两条平行相向的轨道,可总是隔着千山万水,一年多来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是什么让自己感到伤痛?不过是可怜的自尊,受到了一点轻微的伤害。

蜡烛快要再次燃尽时,柳晓楠抄写整理完第三稿,手腕胳膊前胸后背发麻发酸发胀。他甩甩手腕站起身,把稿子套在塑料袋里,放进挂在房梁上的旧书包里。

他看了看水位,还差半尺来高涨到炕沿下,可外面风停了雨小了,淅淅沥沥时断时续。他放心了,仰面躺在炕上,放平身子,双臂伸到脑后,缓解前胸的酸胀。

蜡烛熄灭了,黑暗中,他的眼前滚过一行行一页页的文字,那是他的小说底稿。他在脑海中重新翻阅了一遍底稿,细细地推敲每一个细节每一行文字每一个标点符号。

他很奇怪,以前背诵几百字的课文都很吃力困难,这一万多字的小说底稿,却能完整无缺地印刻在脑子里。看来,不是记忆力强不强,记忆牢不牢的问题,而是取决于是不是真正用心。

柳晓楠如同看书看累了一般自然睡去。暴风雨停歇了,他的梦境中呈现出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他迎着风奔跑,又从大河奋力游向大海......

不知睡了多久,手上一阵冰凉,一缩手甩了自己一脸水。一骨碌爬起来,发现水位已涨到炕沿下,自己跟洪水只隔着一层炕石板。

他将被褥叠起放到高处,涉水走到屋外。台风过去了,天空中飘散着被撕碎的云块,火辣辣的阳光照耀着一片汪洋。

洪水似乎凝固不动,一定是入海口处涨大潮,阻碍了洪水的流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断裂的树枝、被连根拔起的农作物、小猫小狗小猪等动物尸体。

菜园的矮墙淹没在水下,成片的大田高棵农作物只露出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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