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咱俩了。”

“人家强调的是未婚,咱俩不是没结婚吗,你怕什么?”

“反正就是怕。”

柳晓楠心说,我知道你怕什么。当听到那个中年大姐让关小云利用好非农户的户籍优势,他已经有种清晰的预感,他太明了关小云所要追寻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可他没有一点失落感,他也明了自己所要追寻的梦想,甚至想到如果彼此放手,说不定各自都能飞得更高更远。

关小云天天找柳晓楠给她补习功课,上学的时候也没这么用功过。

柳晓楠笑她早知道这样刻苦努力,说不定能考上大学。他劝关小云不要过度紧张,纺织厂招的是能适应四班倒工作的工人,并不看重有多少文化,考题不会太难,不过是走个过场。

关小云也怕自己耽误了柳晓楠的复习,柳晓楠说:“我考没考上无所谓,我一定要保证你能考上。”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具有得天独厚的户籍优势。”

关小云无辜而又委屈地瞪着柳晓楠:“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晓楠说:“何必明知故问呢?五年的时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想好了,如果你想要一个滨城市的户口,我尊重你的选择。”

关小云低下头说:“如果那天晚上我把什么都给了你了,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好了!”柳晓楠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退了一步说:“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考试、体检,最终录用的人员名单抄写在大红纸上,张贴在乡政府的大门旁,并公布了入厂时间。柳晓楠位列首位,关小云也在其中。

关小云忙着给俩人赶做新衣服,柳晓楠忙着在有限的几天时间里,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完。

柳晓楠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大河边那几垄玉米割倒。突遭狂风袭击,大片玉米倾斜倒伏,横七竖八很不好割。

又在大水中浸泡了两天一夜,玉米秸秆提前枯死,部分玉米穗发霉长芽,再不收割只会严重减产。玉米叶上沉积大量的泥土,割完玉米,人成了泥猴。

柳晓楠蹲在河边洗手洗脸,四哥路过非要跟他摔跤。他哪还有力气摔跤,何况对手是强悍的四哥。

四哥说:“你是城市人了,以后再没机会跟你摔跤。把我以前教你的招数练一练,到了城里被人欺负你就放倒他们,以前滨城的那些下乡知青都不是我的对手。”

柳晓楠笑道:“四哥,我是去工作,不是去跟人打架。”

四哥固执地说:“那些城市人历来瞧不起咱们农村人,一旦动起手来你不能输给他们。”

柳晓楠只好起身,跟四哥支起花架子较量了几下,四哥不过瘾,要把那招“兔子蹬鹰”的绝招教给他。

柳晓楠哪里蹬得动四哥,四哥自己仰面躺到地上,抓住柳晓楠的两只胳膊,用一只脚蹬着他的肚子,把他悬空顶起来。

四哥讲解胳膊怎么用力,腿怎么用力,来回晃悠柳晓楠,让他体会力道的运用,只是没把他从头顶摔出去。

山远水长,秋叶淡黄。练完摔跤,柳晓楠和四哥并肩坐在河岸上,望着河水缓慢地流淌。

清澈下来的河面上,小鱼儿成片翻腾着水花,如稀稀落落豆大的雨点飘撒在河面上。

四哥像尊石佛,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望着,一句话也不说。

柳晓楠也有足够的耐心陪伴着四哥,他猜想四哥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四哥救过自己,教自己摔跤,活累的时候帮自己干活,心事只对自己一人说,难道这也是一种难解的缘分?

一群野鸭子嘎嘎叫着从头顶飞过,没有落在河面上,扇动着翠绿色的翅膀朝西南方向飞去。

四哥追寻着野鸭子的影子,闷声闷气地自言自语:“都飞走了,连片羽毛都没留下。”

柳晓楠忽然明白,四哥是在哀叹追忆逝去的青春。四哥一定在想,如果能倒退十几年,恰好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一定会借着这次机会远走高飞,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这是四哥鲜为人知的一面,他心里忽地发酸喉头哽咽。想哭可就是哭不出来,心里头堵得慌,只紧紧搂着四哥宽厚的肩膀。

柳致心回家照例先到地里看看,见玉米全部割倒,心想儿子有了媳妇后懂事多了。

回到家里才知道,儿子再有几天就要到滨城去工作,高兴之余也略感悲伤。这个熊儿子到底还是跟自己有仇,终于抓住机会离家远去。

他一遍一遍地追问相关的各个细节和儿子的具体表现,姜长玲一遍一遍地讲给他听。

他忽然看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作为父亲,从来没有参与到儿子重大的人生选择当中,儿子从没有征询过自己的意见。自己是个失败失职的父亲。

柳晓楠和四哥回来时,一眼看见父亲站在街上,望着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看着什么。

他慢慢走进父亲,竟然看到有一丝哀伤挂在父亲的脸上,浅淡的暮色下显得有些苍老无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叛逆,也曾给父亲带来深深的伤害。

柳晓楠站到父亲的身旁,汇报说:“爸,我要走了,到滨城纺织厂去工作。走之前,我尽量把玉米收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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