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易之行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大将军,您这是作甚?”

温煦的面孔冉冉攀缘上某些近乎阴郁的成分,自打芝岚出现后,易之行的真实之容总会不能自已地走漏出来,这些皆拜女子惹出的祸端所赐。

面对天子略显凌厉的质问,大将军明显惊慌了一瞬,不过一瞬过后,却又郑重其事地劝慰起眼前人,好似对自己擅作主张的行径不抱一丝惭愧。

“陛下,我们不能亲眼目睹您铤而走险,您是我们殷国的新皇,万万不得亲赴任何的风险里!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勿要涉足疆场,且准许老夫携带此女与领土转让文书同韦国进行交易!”

“交易?敢问大将军这是哪门子的交易?朕本以为大将军同诸臣不同,是个血性的,有骨气的,却没料您竟也欣然应允了此番丧权辱国的条例!殷国的五块疆土啊,大将军当真想要瞧见殷国在朕手中没落成一块任人欺凌的小邦吗!曾经是谁人豪言壮志,说要同朕一起打天下?怎的俯仰间您便要将疆土拱手让人呢?难道这就是您所谓的志向吗!”

易之行能公然发怒自证明了他此时内心底泛滥着的极端恨恶,否则一伪君子怎又会轻易流露真皮相呢?从一开始,易之行就在竭力隐忍着韦国丞相的猖獗,今时这老头儿一死,他正巧也能一逞本身的素愿,如此看来,似乎还是当夜的芝岚相助他彻底铆足了杀心。

思绪及此,天子的余光当即朝芝岚瞥去,却见这女子早已万般沉怖地打量起自己之身。

果然还是那样惹人厌啊,天子暗自思衬着。

此时,二人的狠恶相交接着,瞬即擦出彼此厌弃的火花。而眼下的莫宏峰却仍锢束着女子,口中恳切驳斥。

“就算陛下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那也要为我们整个殷国朝堂考虑啊!那韦国穷凶极恶,视人命如草芥,这点确乎过于可恶,臣又何尝不痛恨呢!只是我国现今的情状属实不宜展开大规模的战役了,陛下您要知晓,韦国早已是天下强国,国力渐趋衰微的我们绝无法同他们相匹敌,此番战役只可能是凶多吉少,到时我们甚而连半壁江山也难保啊!依臣愚见,不如我们先养兵几年,多多发展本国经济,再谈开展战役也不迟。”

“那先辈打下的这五块丰沃疆土便要就此拱手相让了吗?在发展经济的期间我们只能成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了吗?大将军,你需得知,一旦退让一步,日后他们定会想方设法逼迫你继续退让余下的九十九步,更何况这第一步便是五块疆土,你们竟还欣然接受他们这番狮子大开口的贪欲!”

易之行实在明白自己最后一言中的深意,自己当初便是退让了一步,以至于如今朝臣们都能合起伙来暗中违逆天子的心思了。

此刻,天子仍存阴鸷的脸色乃是莫宏峰未曾料到的,恐怕在场之人除却芝岚燕祺外,以及那朝中的悉数臣子们都对易之行此番的决绝冷酷深感讶异。在割地隐忍这件事上,易之行的立场绝无容任何人扭改的可能,他本就不是个主和派,要想殷国在自己的手中得以昌盛,以往那对强国惯来的忍让之举终需彻底摒弃了,强国从来都是靠鲜血铸就的。

正当大将军与皇上久久僵持不下时,一旁的莫汐茹终忍不住开了口,想要调停现状的她竟遭天子的一番冷遇。

“陛下,其实爹爹他也是好心,您不觉得让这位姑娘与……”

“温妃娘娘,何时朝中政务有了能让后妃插嘴的余地了?”

易之行的幽幽嗓音方起,紧随其后的阴森余光便向莫汐茹顷尔袭来,顿时叫这女子心下一紧,莫汐茹似乎又再度瞧见了易之行曾在御书阁中的某个瞬间向自己袭来的那抹犀利且目生的眼神。

莫宏峰与莫汐茹双双对天子的容姿感到惊愕,只有芝岚见怪未怪地冷哼一声,私以为易之行终肯做个坦荡的真小人了。

“大将军,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此时,望着莫宏峰依然紧锢住芝岚的狠手,易之行不改凛色地发问道,他也不曾料想至此为止自己竟还不肯像往常般将真实的狞恶从速敛去,坦荡地做自己确乎让易之行产生了快意。

终于,在威吓的龙颜之下,大将军不得已只能将狠手放开,芝岚瞬间得到了解脱,可被这彪汉擒捏之处却还散逸着阵阵余痛。

之后,莫宏峰作了揖,旋即拂袖而去,响亮的的脚步音里明显夹带着愠怒与不快,可却始终无法扭转天子既定的心意。

此番,诸臣想要违逆天子的野心到底是被天子逮了个正着,正因如此,万般盛怒齐聚于胸的易之行更无法遂了他们的心愿。他的温善从来只是外衣,他没法容忍下臣明目张胆的抗衡。

此情此景下,莫汐茹欲图开口婉劝,然口将言却嗫嚅,她最终还是未能道出些什么来,因为天子的沉怖脸色实在叫她有些退却,今时再过多言语怕只会招惹来易之行的怨念吧,莫汐茹想要的可绝不是这些。

“陛下,那臣妾便先行告辞了,待晚些陛下气顺了,臣妾再带着茶点来看您。”

莫汐茹温娴作礼而离,却还是一步三回首,颇有些放心不下易之行的情绪,然而男子自始至终都未曾给予过莫汐茹任何答复,像是然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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