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雪夜。岛上气温零下三十度。

沈荣河的队伍已经副武装。他们在棉衣外套上了白色的布罩,便于在雪地埋伏。

排长给每人发了止咳药。因为在这样的冰地上埋伏,稍稍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他们匍匐着前进,后面的人负责埋盖前一个人行动的痕迹,如此一来,便隐匿了行踪。

到了位置,沈荣河小心翼翼地趴倒。这姿势并不舒服,胸前的衣服裹着对讲机和军枪,压在胸口闷闷的,脚下出了汗,现在一停下来,快要冻得发僵。他的衣服已经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冰。

黑夜还很漫长,但是战争,就要打响了。

上午八点,另一排人假装巡逻的队伍将苏军引往沈荣河一排人先前埋伏的地点。眼看着要到了,只听见中方士兵用喇叭喊话:“你们已经越境了,我军向你们提出强烈抗议!”

这时候气氛紧张到极点。但是沈荣河他们得等,等到有人开枪那一刻,枪声就是指令。

一秒、两秒...每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嘭————”一声尖利划过云霄。果然苏军没沉住气,这时沈荣河他们得了指令,立马起身攻击。张连峰机关枪一扫,连连撂倒几个。洁白的雪地上很快染上一片醒目的血红。

这时候,苏军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开始反击,战火愈发汹涌猛烈。

沈荣河什么也顾不上了,疯狂射击着。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各处的枪声激烈四起,耳膜要炸掉一般。

“砰!”他身边有人中弹了,沈荣河知道是谁。那是宋志涛,前几天刚给他剪过头发的宋志涛。

他飞快地卧倒测了测对方的鼻息,却发现,对方的脸还是热的,可是却没了呼吸。

死了。

重新拿起枪,沈荣河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前一刻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可以再站不起来。人,多么脆弱。

他心里怒吼一声,更猛烈地扫射起来。

“撤退!撤退!”

沈荣河听见对讲机里突然有人在喊:“珍宝岛东部发现敌军增援!”

排长脸色一变,急忙下达命令:“从大到小分队撤退!”撇到一旁的沈荣河,“沈荣河,你负责掩护卫生员!”

沈荣河看了看部队后面那个女卫生员:“跟我走。”

他们匍匐前进着,到了有松林的地方,沈荣河带她抄了近路。在松林的掩护下,他们一路狂奔起来。

“啊!”

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响,女卫生员吓得惊呼出口,再看向沈荣河时,发现对方的肩部的衣服有鲜红色的血渗出,顷刻间在白色的外罩下晕染上斑驳的殷红。冷汗顺着沈荣河的额角滑落,他地痛苦地捂住肩膀。 “你先走。别管我了。”他的语气很冷静,丝毫没有生死攸关间的慌乱。

“可是...”女卫生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荣河打断了:“快走!...我自己会跟上大部队。”

听到这话,卫生员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向密林更深处。

可是女卫生员没想到,一直到战争结束,她再也没见到过沈荣河。

1969年3月2日,珍宝岛之战于预谋之中爆发,沈荣河受伤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