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含英坐在休息室最靠后的一排座位上,身边还有几个同行的年轻女记者在小声地窃窃私语。她们已经做完了今天的采访记录工作,因为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所以正在等另一拨记者散会。

休息室里坐着的大部分人都是等待交接的工作人员,而鉴于会议室连同休息室整个封闭起来,外部人员只能在外面的大厅里等候。

任含英伸长了脖子,看向站在大厅中央的那个人影。

她早就认出了那是谁:干净利落的短发,颀长挺拔的身姿……任含英想着只要对方视线往这边稍微一瞥,她就冲那人挥挥手。奈何对方好像被大厅中央红线围起的展品所吸引,背对着休息室门口垂头看着,一动不动。

任含英抓不到一点机会,现在会议没有结束,她也不能贸然提前出场,只得悻悻罢休,坐在位子上乖乖等到散会。

然而她没注意到,连接休息室与会议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从门的另一端进来四五个男人。

这时候,身边的同伴崔娟突然拍了拍任含英,指向她身后道:“含英,你看那边。”

任含英循着她话扭头看过去,只见吸烟室门口站着几个高大的外国男人,都穿着笔挺的灰呢大衣,脚上的高筒皮靴光滑锃亮,因为身形太高,在满是中国人的休息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好高啊……这样想着,她的视线突然一顿,定格在中间的男人身上。

他发色很浅,在几人中格外惹眼;五官立体深邃,长眸深敛,有种不怒自威之感。男人嘴里含着烟,把头往右微微一偏,一旁的人便拿着打火机恭敬地为他点上烟。他动了动手指,呼出一口白烟,冷峻的眉目染上几分迷雾环绕的禁欲和冷冽。

“感觉中间的应该是这群人的长官啊……”

崔娟的声音还在响着,而任含英无心去应和对方,因为她发现发现浅发男人捻了一下烟,抬眼时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聚焦在某个点上。他的表情瞬间改变了。

他紧紧盯着那处,眼中神色莫测,像是一个颗石子跌进深渊引发了无穷回波,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波涛汹涌的海面,夹杂着如同野兽的蠢蠢欲动。

任含英甚至注意到,对方将吸到一半的烟生生捻灭了,半截烟被粗暴地按成扭曲的形状,而他的另一只手在身后细微地颤抖。

“他在看什么啊,感觉目不转睛的。”女孩的声音也顿了一下,随后有点不确定地问道:“那是...任连长?”

心中所想被人用嘴说了出来,任含英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下。可能是因为她见证了对方眼神一刻的变化,而这变化绝不是因为仇恨或是憎恶。

那是一种暗藏了巨大能量的喜悦,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这样的认知让她几乎本能地感到恐慌。

这时候其他人也发现了猫腻:“真的啊!他们不会认识吧?”

任含英一听,心里越发没底。在四年前一个下午,她像以往一样放学回到家,却发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爸爸告诉她,从现在开始,这男人就是从国外回来的二哥任一戎。她照做了,在外就叫他“戎哥”,可对其中的来龙去脉却一概不知。

她知道沈荣河的为人,但并不清楚他的背景和过去。

可现在也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了,不管先前认不认识,现在也不能让别人认为沈荣河和苏联的人有交情。沈荣河之前是干什么的她不清楚,可现在他是任家二子,多少代表着任家的立场,大哥又是北京军区的军长,哪怕是一小点交情在别人眼里也会变了味儿,万一再被有心之人拿去说事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她赶紧开口为沈荣河开脱道:“别瞎说!荣哥怎么可能认识苏联人…我哥我不清楚吗?!”

女伴们也觉得她说的有理,没再揪着话头不放。任含英心里才稍稍松口气,同时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激动,声音好像大了点,不禁面上一红。

不过幸好...她往椅背上靠了靠,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睛又无意地往浅发男人的方向偷瞟去。

可就在这时,她与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隔空对了个正着。她看清了那双冰冷、在睫毛笼罩下的琥珀色的眼睛。

任含英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寒意直升到后脑勺。

自己声音太大了?

还是他听得懂中文?

她想起那个大胡子翻译官,强压下不住上涌的惊慌。除了翻译官,正常苏联军官哪有会中文的?

于是她将后者的可能性排除了,再求证地扭头一看,却见那人已经移开了视线,俊美的脸在烟雾后显得阴暗迷蒙,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但她清楚这一切不是错觉。想起刚刚那人的眼神,任含英不禁缩了缩脖子。

真可怕!

待会儿必须问问荣哥到底怎么回事!

散了会,任含英立马起身要去大厅寻找沈荣河。身旁的女伴见状,忙拦道:“哎!含英,吃饭的事——”

“你让她们出来了在这等吧!我先去找我哥!”她头也没回地跑出去了。

“荣哥!”

对方一抬眼,见是她,眼里带了点笑:“着啥急?这么饿?”

任含英一边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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