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我像个大家长一样领着老韩去商场买东西。在商场里我特别豪气,‘挥斥方遒’的,只要看到觉得有用的就买,像自家孩子被欺负了领着他去找回场子的妈妈。

买了好多生活用品,小小不言的譬如说霉菌喷雾,护手洗手液,我还买了把小铲子和钢丝球。大件儿买了脚边暖炉,带甩干的小洗衣机,选了一块遮光大窗帘,一个熨斗,一个滑动式晾衣架……

我往购物车里挑东西时,韩玉在旁边阻挠:“这个真不用……”我就瞪他。一瞪他就老实了。

回到家我蹲地上开始铲地板上的黑口香糖,喷上去渍洗洁精,泡软了挨个铲,铲得我一身汗。卫生间那边小洗衣机嗡嗡嗡地在卖力干活。刚买回的小暖炉也开着,发出橘色的光。角落的霉菌我们喷了药,少量多次就能慢慢消除。

在这个小破房里,我俩一个蹲着铲地板,一个站着修橱柜。

韩玉喊我:老婆。

我说:嗯?

他说:我好喜欢你呀。

我像个老妈子一样回他:“哼,喜欢我就不要让我操心,你一个大男人的,不要像我以前作妖那样作,知道不?”

他说知道了。

“异地本就艰难,两个人要都知道对方一个人生活也好好的,才可以放心,才能在自己的城市踏实学习和生活。”我继续教育:“咱们的小家生活刚起步,你不要想太多,觉得男的就该怎样怎样,为此改变你原来的行事准则。我们要一起都好才可以。你也是我的宝宝啊,你这样我真的会很难受,觉得你为了我放弃很多……”

说着我用手背拂了下眼角,闷闷说:“不是说只有你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的。”

以前的我顾好自己都困难,更遑论顾及他人。但现在不同了,我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我说着这些话到后来就变得泪眼汪汪,我看向韩玉时,他的眼神是我没见过的那种动容。他什么都没说,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迅速地扭回过去,假装在研究螺钉。

*

晚上我俩躺床上,韩玉支着手臂看天花板,我则头靠着他胸膛。

今天刚进屋时我确实有些崩溃,但现在我冷静下来。我的心思就开始七拐八绕。

我诶了一声,韩玉应声:“嗯?”

我说:我问你话,你可要实话实说。是不是你家里那边说什么了?

他摇头:没有啊,干嘛问这个。

我稍稍退后,小声叨叨:我怕你家里不满意你不回国留这边陪我,给你说了什么……你才这么苛刻自己的,拼命攒钱。

我说话时,韩玉转身过来,一只胳膊压着我,另一只从我身子底下绕过来。他将我捞过去,闻我的脖子。

我拍他:说正经的呢!

他说:没有的事。你不要瞎想,他们很满意你,也没有不高兴我不回国。再说我在这边找的工作挺好的,专业对口,起点也高,我爸妈挺开心的还。

我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你以前不这样的啊,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想不开要犯傻……

他埋在我颈间深深吸了一口,答非所问地岔开话题:老婆,我发现你是这个家里唯一香香的物事了。这家里确实有点臭。

说着他便一粒粒解我的睡衣扣子,一路往下闻:这里也好香,小奶香……

我往后躲:中午不是已经那个过了吗?我好累啊现在。

他扶住我的腰,黑夜里笑得有几分邪性:小伙子,火气旺,一次哪里够呀。没事,你又不用动。

这个旧床垫吱吱呀呀的。

韩玉说墙隔音不好,我不在的夜晚里他经常听到隔壁小伙和女朋友嗯嗯啊啊。他们做完会看肥皂剧,声音放得超级大,只有在那时韩玉才会觉得时间难捱,日子难过。

于是我只敢发出细细的气声。稍微声音大点,他就亲下来堵住我的声音。

外面在下雪,暖炉在旁边。我们换上了遮光窗帘,我只能从缝隙里看到长街外面的雪。我还看到颗粒感十足的天花板,看到床边挂着的韩玉的衬衫,看到紧挨着床的小书桌,看到小书桌上微微晃动的水杯里的水,看到男人赤裸的躯体,认真的表情,柔情似水的眼神,以及他眼神里迷离的我。

雪仿佛从地上落回了天空,暖炉的光似乎成了橘色旋涡,水杯里映着交织的裸体。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世界却又很安静。

韩玉的一部分被我的一部分包着,我们都觉得很温暖。生活里颠沛流离令人心碎的那部分总是在夜晚被情人的怀抱治愈。我们都还年轻,我们热情洋溢,我们因为爱而柔软,因而觉得一切未知都不可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后来韩玉去了多伦多,买了属于我们的小公寓,我们从八小时车程的异地变成了五小时车程的异地,心满意足。我们在无数个夜晚缠绵,床垫是柔软舒适的。但那年冬天的雪夜我记了好久。

*

其实哪怕韩玉不承认,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如今想来我觉得那时的他还是有一部分来自家庭的压力。

韩玉家和我家不一样。我家亲戚关系一般,大家各过各的小家,甚至还有些勾心斗角。但他家是个凝聚力十足的大家庭。和他回老家,他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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