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

江随一愣。

他侧过头看阮尔,昏暗的路灯照亮他的轮廓,这是一张不再笑的、没有表情的脸。

“我有Alpha信息素发散综合征。”阮尔低声说。

“有时候我没法控制自己发散信息素,但是学校里大家都有做防护,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问题,我就没说……”

他的声音低下去,末尾几句融化在夜色里。他的身体似乎蜷了一点,肩膀也落了下来。

老好人看见自己的好友难过成这个样子,心里堵得不得了。

他是Beta,对于信息素的了解只限于课本上的知识,这个病症他更是闻所未闻,可信息素对ao两性的重要性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这样的疾病对于阮尔来说的确难以承受。

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失落的好友,只能摸摸他紧紧握成拳头的手。

被人一把牵住之后也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任由人拉着走完接下来的路。

江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得知好友饱受信息素发散综合征的困扰,老实水豚背地里查了不少的资料。

对于这种新发现的疾病,现存的资料少得可怜,成因也不过是一些综合其他信息素类疾病的推断——

缺失关怀呀、人际关系单薄呀、个人成长环境压力过大啊……

江随没问过阮尔的身世,却也在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中或多或少推测出了一点,他暗自比对阮尔的情况,发现还真都对得上。

朋友因为缺失关怀得了这种病,老实人心里难受得要命,只能努力对他更好一点,试图平衡一下那些过去的缺失。

江随认为的对人好关心别人,就是更加体贴地照料阮尔的生活——

江妈妈在临近大考的几个月特意请假回来陪儿子走过人生最重要的一段,江随也用不着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做家事,自然也就没法继续给阮尔做饭。

好在阮尔这一年改过自新,也能自己做点吃的对付一口。

老实人脑补一下晚自习结束后阮尔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厨房里做夜宵吃的样子,感觉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于是他向江妈妈说明情况,问她家里能不能收留阮尔到高考结束。

江妈妈人美心善,早在之前和儿子通话中就听说了他有一个家庭不太幸福的好朋友,这会儿知道这孩子还有隐疾,更是心疼的要命。

做三个人的饭也是做,况且家里还有空屋,她没什么犹豫一口就答应了江随的请求。

于是,在距离大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阮尔登门入室,住进了江随家。

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改变。

他们变得比之前更加亲密——因为江随的迟钝和放任,两人之间的界限渐渐变得模糊——

阮尔会打着手很冷的理由哼哼唧唧地把江随的手拉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捂着,他会找点头疼眼睛疼肝疼屁股疼的借口趴在江随大腿上午休。

临近夏季,风从遥远的田野吹来,摇动新发的野蒿,穿过层层建筑变得柔和而美妙。

风里传来丁香浓郁的香气——学校前面小公园的花儿开了,小小的淡紫色花朵一团一团盛开在风中,迎着太阳带来这宁静祥和的午后。

阮尔趴在江随肩膀上假寐,这是两节长课之间的大课间,他拉着江随到学校小天台上补眠。

晚春午后的阳光刚刚好,远处高低错落的水泥小楼们也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光影,这是古老教堂壁画里才有的,属于众神的午后。

阮尔在芬芳的香气里闭上眼睛。

他尝到了「坦诚」的甜头。

临近高考,自习时间变多,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寻一间空教室面对面坐一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们在间隙也讨论过未来。江随成绩不错,想去海市读一所以信息工程专业闻名的大学读书,阮尔这一年来成绩飙升,可也还是离这所大学的录取线低了点。

对于未来他只有朦胧的打算,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也并不明了。

他没有告诉过江随其实不久前他的母亲联系过他——她大概终于意识到这个没什么出息的儿子没法在国内发挥应有的作用,于是她问他要不要去国外念大学。

他说他不要。

在那些朦胧的未来里,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要和江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