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他的一时……

“战局如何了?”他沉声问道,袁方抹了把脸,向一旁喊道:“宋统领!”

宋之洋立刻从护卫的人群中钻了出来,他急切地看向重骁,又看了看袁方。

年轻的医官摇了摇头。

“陛下!陛下!”向来稳重的宋之洋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喊声都有了哭音。

“嚎什么丧!朕还没死呢!”重骁怒骂道:“朕问你,战局如何了?!”

“战局……”这下宋之洋忽然支吾起来,重骁顿生疑心,人也精神了一些,“袁方!扶朕起来!”

“陛下,不可轻动啊!”袁方见他挣扎着要起身,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上来就按住了他。

“扶朕起来!”他勃然大怒道:“难道你要朕临死都眼睁睁看着大燕兵败么?!”

“这……”年轻的医官顿时被他骂得噤声。而他见状又挣扎要起,这次袁方再未拦他,而是架起他的右臂,让他以自己为依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宋之洋在一旁也想帮忙,却又不敢碰触他的左半身。

“战阵在哪边?”重骁只觉一阵头昏眼花,便向宋之洋问道。

“儿郎们,让开,陛下要亲自督战!”宋之洋厉声大喝,护卫的军士们因为离得远,战场环境又十分嘈杂,是以方才袁方说了什么他们未曾听见,但只见那位医术了得的医官大人又哭又拜的,自然觉得不妙,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但此刻见自家的皇上爷又站了起来,人人顿时精神一振,“陛下督战!”

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声,随后此起彼伏的,重骁隐约觉得声音是向下传去,而待人群散开时他再一看,果见自身是在揽月坡的半坡,而下方——

战局正紧。

大燕的军队此时其实已然现了颓势,但仍在顽强的抵抗着固伦人的进攻,一次又一次,他们竖起长矛直指狂奔而来的马匹,仿佛每个人都知道身后便是山河家园,半步也不可退让!

“咳!咳咳!”重骁忽然注意到身边护卫他的都是一些伤兵,急急想要说话,却被血沫呛了一口,顿时咳了满嘴的血腥。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战局,只觉胸中一股不平之气左突右冲,无处宣泄。

他不信!他不信这两世轮回,大燕的百姓都逃不过这场浩劫!他不信有这般誓死不退的军队,大燕仍不能人定胜天!

“宋之洋……”他喘息着下令,“你从这些人里,挑八个还能骑马的,让他们执令旗入阵,导引众人,开八门连环之阵!”

闻言宋之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随即大喝了一声:“诺!”

只见他向众人一声令下,坡地上的一众伤兵便纷纷挣扎起来,他从面挑选了八人,分别赐与令旗战马,随后一挥手,便放他们下坡去了。

重骁阴沉着脸看着他们的背影,这八门连环阵是步兵操演时常用的阵法,但向来只用于对抗步兵,但此时固伦人也是死伤过半,想必亦为人疲马乏,由此阵法配合,说不定能与之一搏。

当然,如果搏不过,大燕这次也就真的要败了。

或许他应该投降?

不……固伦虎狼之族,更不会放过投降的懦夫。

只有战,只有战胜,只有战至最后一息,才是大燕的生机!

“儿郎们!休惧!齐心协力,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高声大喊,整个揽月坡立时寂静了一刻,但随后便爆发出落雷般的欢呼声——

“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而就在这排山倒海的喊声中,下方,八门连环阵开启了。

原本还在阵中与固伦人厮杀的军士受令旗导引,开始分流,不多时便将固伦人的骑兵切割开来,相互之间一时无法呼应,固伦人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只顾一味砍杀,可是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在阵中,孤立无援……

重骁屏息看着阵势的变化,只见众人边战边移动,渐渐的阵势即将成型——

忽然,东北鬼门处的青面黑旗不见了!

重骁大惊!

“陛下!”宋之洋看得明白,“鬼门令旗被射落了!”

阵势顿时乱起。

眼看功败垂成,重骁只觉心口一窒息,喉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他奋力抬头再度向战场上望去,视线却已经模糊了。

然而就在此时,西北方的山坡上,忽然隐隐出现了一条黑线……

120-许来生

重骁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使得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是在视野彻底模糊之前,他确实看到西北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什么。

念着袁方眼神不好,他一把抓着身边的宋之洋问道:“西北方,那是什么?!”

宋之洋素有百步穿杨的眼力,当下极目一望,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陛下,是又一路人马来了!”

重骁不由得心中一紧,想起了老林子里的那些固伦人和兽降之术。

“是敌是友?”他抓紧了宋之洋的胳膊问道,宋之洋起先不答,身形动了动似乎在极力远眺,忽然他跳动了一下,“陛下!那些人着我大燕的衣装,是通州中郎将领的头!陛下,是漠山的山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