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盛夏转入寒冬,从日出走到黄昏,眼前世界变化,场景变换,茫茫雾气弥漫在天地间。

待雾气散去,她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内,光线黯淡的屋内。四周人影绰绰,丝丝缕缕的寒意砭入肌肤。

她无暇顾及周遭的环境,她完被眼前诡异的一幕紧紧攫住了心神。

长长的条状物从房梁上垂下,那条状物竟然是个人形!

脖子以古怪的姿势弯曲着,看不清面目。厚长的披风垂到脚踝,突兀地露出两只雪白的光脚丫。

披风系得有些歪,不知是仓促间没穿好,还是有意遮蔽身前,系带竟斜到肩膀后。随着房门开启,寒风灌入,披风被风吹起,倏然显出下面半边白花花的屁股。

那样白,白得刺眼,让人惊怖之中几乎骇然失笑。

钟瑶不知怎么就想到集市上挂在钩子上卖的肉条,又想起志怪传说中的人皮灯笼,不知道是不是这模样……

待视线适应了昏暗,她终于看清了那张面目。或者说,是那张面目猛然闯入她的眼帘。

他竟然是睁着眼的,双目突出,脸皮紫涨,舌头长长伸出,脸上似乎还留着死前的痛苦挣扎,整张脸扭曲狰狞。

她心底陡然发出一声尖啸,仿佛有什么猝然崩裂。巨大的恐惧中她反而失去了反应能力,像被极寒之地的毒蛇咬了一口,身体僵硬麻木,寒意慢慢从四肢蔓延到心脏。

一声接一声尖叫在耳边炸响,她几乎失聪。原以为是自己心底的尖啸从口中脱出,其实不是,是她身边的侍女,惊叫着仓惶后退,跌跌撞撞逃出了门。老远都能听到传来的哭声。让她想起受到惊吓只会无头苍蝇一般惊叫乱窜的小动物,用旁观者严苛的目光来看,实在蠢得很。

她不想显得这么蠢,她对这点很执着,所以,她一声未吭,然后,直挺挺地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她发现自己被弹回屏风前。原来,并非只有一扇屏风,而是许多扇。除了眼前这扇,其余的都被烟雾萦绕,看不清真容。

茫然四顾,这竟是她的房间。屏风后就是她的床。她急急地逃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紧紧地蜷缩成一团。

诡异的景象和耳畔的惊叫还没有消散,她生平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

“怎么?刚刚说了‘我愿意’,话音还没落,这就反悔了?”

清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仿若神明。

神明也没用。钟瑶捂着头,闭着眼,假装没听见。

“如果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你可以就这样终老。而一旦继续,便不容半途而废,直至游戏结束。”那声音淡淡,“你考虑清楚。”

声音消失。

耳边静寂。

过了很久很久。

钟瑶第一次陷入天人交战。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从儿时起,她就不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做什么事都是片刻热度,容易分心,容易喜新厌旧。

无论多么单调的游戏,她都能神贯注,持续很久。无论多么陈旧的玩具,她都不会厌倦,一玩再玩,长年累月放在身边。

好像天性中带着一股专注和执着。

大约因为心性单纯,长大后,这一特点越发明显。

屏风存在感极强地矗立在房中,如同长在她心里。

渐渐的,她发现,随着时间流逝,屏风上的字迹和门竟然在慢慢变淡。

给她考虑的时间是有限的,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倘若她无休止地拖延下去,字迹和门终会完消失。到那时,她的心愿再也无法达成,只能永远做个蠢人了。

钟瑶紧张起来,她只是暂时逃避而已,并没想真的放弃。

她再次走到屏风前。

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湖水边。

薄雾弥漫,寒风瑟瑟,湖中大片大片的荷叶枯败凋敝,景象萧索。

她脑海中多出一段记忆。

钟韶,二十五岁,虞国公钟闾之女,幼年时因体弱多病且被相士断言为“妨碍父母”被送往道观。祖母不舍,随之入道观照顾她。或许因为祖母的坚持,或许因为舆论的压力,十岁时,虞国公又把她们接回府中。

钟韶由祖母抚养长大,与祖母感情极深,而与父母感情淡漠。

她是性情温婉的女子,也曾努力讨父母欢心,惜乎,在这个世上有许多事非人力可为。

钟韶与表兄柳箫青梅竹马,志趣相投,两情相悦,两家已有婚约。但突然某一日,柳箫留书离家出走,声言自己罪孽深重,让大家忘了他,只当世上从来没他这个人。从此音讯杳渺,生死不知。这场变故对钟韶打击极大,她从此再无欢颜。她苦苦等待,不肯嫁人,却终究拗不过家人,最后,由父亲做主,嫁与同僚鲁郡候之子史恪。

婚后,丈夫荒唐,夫妻感情如冰。婆母溺爱亲子,渐渐的,由初时对她尚可到后来冷言冷面。

在婆家生活不如意,她常常回娘家,回祖母身边。

这一次,刚住下没两日,夜里忽有人传话说,史郎君来了。

在这样的时间点。

她蹙着眉,略感惊异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和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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