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辞返身走回到殿内,赵元青迟了两步跟进去,看着烛光下承乾殿内简单的陈设,突然很想让天下人来看一看,他们口中祸国的妖姬,到底在过着一种怎样清苦的日子。

栖凤宫到处都是旧物,从前没有修完的地方也荒废着,她是皇后,是国母,却从来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方士珍说这些都是她故意做出来迷惑自己的假象,说她想要控制自己以掌天下,可她一直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从未有过欺辱软禁,还教他读书,给他讲过许多道理,要他做一个圣明的君主。

钟辞对他一直都是好的。

可是,他呢?

他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赵元青坐在圆凳上,看着钟辞满脸倦意给他煮茶,忍不住起身制止,按下了她去拿陶壶的手,“辞姐姐,朕今日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不要忙了。”

“臣妾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白日里才见过吗?”钟辞笑得憔悴。

赵元青心头给针扎了一下,“今日……你是不是被刺客的事情吓到了……”

钟辞没有说话,赵元青道:“朕定会让人好好查清楚,再多派些人来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也受伤的。”

“陛下有这般心意,臣妾便知足了。”钟辞掌心在他脸颊抚过,“只是臣妾在朝中,在这西越是个什么名声,臣妾自己心里清楚。这次他们虽不是冲我而来,可这世上想杀我的人还少么,他们什么手段使不出来,陛下护得了我今日,却护不了我一生,权权相争,总归要有一个人牺牲的,只要陛下好,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朕不会让你死。”赵元青握住她的手急声道。

钟辞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的手,坐在小炉前有些失神。

“辞姐姐。”赵元青想安慰她,跟过去时看到暖炉旁放着一碗好似汤药的东西,顿了顿,切声问道:“这是什么?辞姐姐,你生病了吗?”

钟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是崔绍手下的福康送来的醒神汤,应还温着,陛下若是想喝,臣妾便帮你再热一热。”

赵元青脸色一白,见钟辞伸手去拿那碗汤,情急之下,一把把瓷碗扫落在地,汤水和碎瓷溅在了他的衣袍上,“朕不喝,辞姐姐也不要喝。”

钟辞被他一推,食指微红,冷静地抬眼望过去,“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元青说不出话,钟辞站起来,“其实陛下什么都知道,对吗?”

人更沉默,钟辞笑笑,“陛下放心,崔提督心系西越,怜悯众生,又怎会对臣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

“何况,”钟辞看着他,“提督想做一个男人,又怎能少得了女人,这宫中流传着什么,臣妾不信陛下没有听过。”

“那些都不是真的。”赵元青皱起了眉。

“当然不是。”钟辞指尖点在他的心口,“即便他想,他能吗?可谁在乎?嗯?”

赵元青哑然,钟辞笑着将手搭上他的肩膀,“陛下今日就留在这里歇息吧,臣妾一个人在这宫中,实在是孤寂又凄冷得很。”

赵元青紧紧抱住她,许久,钟辞感受到肩头的湿润,将这个脆弱的小皇帝引到塌前,掩进了锦被里。

“明日朕便修书,宣王都尉之女入宫。”躺在床榻上,钟辞听到小皇帝这样说。

她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声线温腻,“睡吧。”

寒夜漫长,咫尺之隔,夜七站在暖阁的门边,用尽了各种方法试探,还是听不到外面的半点动静,若不是怕鲁莽坏事,他几乎忍不住要把这扇门打碎。

钟辞嫁给皇帝是在他离开之后,夜七知道钟国公的野心,也参与了那场夺宫之争,但他们这帮人在外面斗得头破血流,却没有人真正见过自己所扶持的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子。

夜七只知道,钟辞入宫的时候,他还仅仅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晚过来找她,他会不会欺负钟辞。

如一块巨石压在身上,夜七坐立难安,气息一乱,心口的火毒又有发作的迹象,有一丝隐脉凸显出来,像一株在地下蔓延已久的根藤,在他胸口蓬发出一团交织的脉络。

天气越来越冷了,清晨又下了一场薄雨,情绪吸足了湿气,无止境地膨胀起来。

赵元青起来的时候,钟辞故意装睡没动,他放轻了步伐,在外间匆匆让人更换了拿过来的衣裳,便离开栖凤宫,赶去参加今日的朝会。

关于是谁刺杀了季纨的猜测,赵元青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人走之后,钟辞从床上坐起来,总觉得昨夜被哭湿的衣服黏在她身上难受得很,让灵槐备了水,好好地洗了个干净。

帮她擦过头发,云兰拿起梳子,钟辞却摇头捏了捏眉心,让她先下去休息。

偌大个宫殿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钟辞从铜镜前起身,越过那个堆满奏折的角落,走到暖阁前打开门,还未入内便被靠在一侧的人吓了一跳。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她余惊未定,对上他的目光,发觉他一双眼睛血丝密布,看起来不太对劲儿,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蹙眉问道:“你一夜没睡?”

她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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