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又才怯怯回到房间里,轻轻地关上了门,生怕连关门的咯吱声也会引来二爷的回身,我趴在床上,细细回想刚刚二爷他们在房间里的谈话,难道是真的吗?看到二爷刚刚的种种形色,我更加断定这一点,否则,二爷又怎会突然对我是否离房这般在意,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年的鬼魅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无中生有,以人骨铸陶,想到这,我不禁耸了一下肩,拉了一下衣领,顿生凉意,细思极恐。可现在爹又不在,不然的话我还可以问一下爹是否知情,但如果跑去问二爷,他定会咬口否认,也坐实了刚刚的确是我在门外偷听。

我心中烦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强作无事的样子到饭堂吃了点东西便又回房,掩上门。

一天都身心恍惚,拖着似倦非困的身子早早便睡了。

“不要,啊……不要!”我拼尽力在从梦中挣脱醒来,额头豆大般的汗粒从两颊簌簌滑落,身上的薄衫竟也湿了大半,我起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此时饮来,早已寡淡无味,想到刚刚梦中把活人生生推进窑炉与瓷共烧的血腥场面,加之半湿的衣服在夜里浸着后背,我睡意无,“如果不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想必日后也定将寝食难安。”这个念头一直在心中持续着,我晃动着手里还有半余茶水的青瓷杯,丝毫不觉溢到手背那早已凉透的黄红色宿茶和渐渐泛白的天空。

“咳咳……”

要不是屋里那燃尽的红烛棉芯飘起那缕呛鼻的烟,我不知还会这样坐多久。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烛台旁的那个木条,轻轻按碾了一下那冒烟的棉芯,顺势拭了一下眼角,睡意突然涌了上来,

我走到脸盆架旁用清水洗了洗脸,暂且压住了困意。

我刚推开门,就见二爷从廊前向我走来,似有什么事一般。

“看到你房内昨晚灯亮了一宿,是没睡好吗?”二爷缓缓说道,然后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睛红红的,想必真是一宿没睡吧!”

“没……没有,二爷,我……”还没等我说完,二爷就抢言道“跟我来吧!”

话音未落,二爷便转身,示意我跟着他走,二爷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叫我先坐。只见他走到床边,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描的很精致的盒子,但二爷并未打开,而是递给了我。

“濯婼,那天在门口的是你吧?”二爷看着我说道。

“二爷,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的,本早该告诉你的,可碍于你还是个孩子,二爷就没敢和你坦言,既然你无意听到,许真是天意那也未定,那天脊……确是人骨。”二爷怕惊到我,说得有些小心。

听到从二爷嘴里说出来,倒少了那日的颤栗,却多了一份安稳和肯定,“二爷,那这盒子里……”我想,多半就是二爷说的那东西。

二爷点点头,扬了一下嘴角,既诡异,又显得很勉强。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二爷的点头肯定,我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立马把它放在了桌上,不禁地向后退了几步。

“别怕,濯婼,没事的,咱不看它就行。”二爷看到我这样,只得拍拍我的肩,安慰道。

“其实,我也不太肯定大哥说的天脊就一定是它,可现在咱们找寻了那么久,还是毫无头绪,我这才想起当年大哥留给我们的这个盒子。”二爷拿起那个盒子,又放到了原处。

“二爷,你和爹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我看着二爷,“而窑变之瓷也因这人骨难脱鬼魅妖邪之说?”我说得很小心。

二爷点了点头,“正如婼儿所想,就是这样,所以即使当年我们有所辩驳,却也无济于事,为保族,不得不就此罢手。”

“非得要用这个吗?”我存着一丝丝幻想,问向二爷。

“也非如此,当年大哥并未让人知道烧制所用的瓷土配料和步骤,刚开始虽也有窑变,但纹路单一,黯淡沉昏,可不久后,纹理和色泽,突然大变,这才声名远扬,也是之后大哥无意说漏了嘴,才道出了原是加入骨末这一秘密,才引发了而后的灾祸,但真相是否如此,那就不得而知了。”说完,二爷紧蹙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既然这一传言能够使我一族惨遭封炉之祸,定也不是欲加之罪,可连二爷都不能肯定瓷土之中是否加了这人骨,又有谁能够解释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