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容微一思忖,目光在身上着的一身红裙上逗留,道:“让我姐姐等了一辈子的人。”红艳艳的一袭罗裙愈衬得她杏眼桃腮,眉目如画。我在她近旁,听到她仿若无意地轻轻唏嘘了一句:“我就想问他一句,为什么自那以后再无音讯。”

我的心沉如磐石,冷然道:“姐姐?”

王昭容低头拨一拨袖口上的流苏,轻声道:“也就是茂德帝姬的亲母妃。”她瞧我一眼,“唐昭容”

王昭容微微冷下脸来,愁眉深锁,“我本是花房里的宫女,她是新进的秀女,偶然结识之下,她总是处处照顾着我,并未将我视作宫女下人,我很是感激她,她也与我十分投缘,便与我义结金兰,在宫中相互扶持,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得上天眷顾,她比我早一年得到陛下的恩宠,初沐圣恩便有了身孕,可惜诞下的只是帝姬,姐姐她又不善争宠献媚,所以封了昭容之后便没再得到陛下宠爱,久而久之,陛下身边的佳人越来越多,自然而然也就把她给忘了。”

我心下一沉,忙慰道:“娘娘,您……”

我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王昭容微微蹙眉,旋即冷笑道:“后来我才知道,姐姐从不处心积虑搏得陛下宠爱的原因,除了她根本不爱陛下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姐姐她早已有了意中人,并且她还一直在等着他。”

我眉心曲折,含悲不止,疑道:“意中人?”

我微一转头,见王昭容面色青白如霜冻一般,双颊绯红,似胭脂一般浮在面颊上,她点点头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到姐姐提起过,说是二人一同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姐姐进宫之后,那男子时常托人给她送来书信,二人的联系也一直未曾中断,我也劝过姐姐,这样的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她微微变色,道:“可是姐姐不听,我又见二人情意深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将此事藏在心中,暗地里也替他们遮掩着。”

我微微蹙眉,满腹愁绪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询道:“那后来呢?”

王昭容闻言黯然,手中的衣衫如流水一般缓缓从她臂间滑落。她转头的瞬间,我瞧见她如同墨缎的发丝里也多了几缕银白的光亮,我心下酸涩,她水亮的眼眸微微低下去,踌躇道:“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那男子的书信便断了,因为他承诺过会将姐姐带出去,所以姐姐就一直等啊,盼啊,一等就是好多年,可此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但是姐姐从未放弃,再一等就是二十年。”

倏而,王昭容冷冷回头,狠狠道:“他让姐姐等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替姐姐好好地问上一句,他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突然没有了音信,为什么将承诺视如草芥,害得我姐姐到死的时候都对他念念不忘?”她的神色痛苦到扭曲,随即双手用力一握,旋即松开,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再无旁话。

我定一定神,拂一拂鬓边碎发,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镇声问道:“麓骥?”

王昭容张口结舌,一时怔怔,直勾勾地看着我,颤声道:“没错,是麓骥,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她两只手紧紧攥住我的双臂,愈加悲愤,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身有些软软地颤,泪水含在眼眶之中,几乎含不住要落下来。

我叹息着道:“其实,茂德帝姬隐约和我提过几句关于她母妃的事情。”

王昭容低低咳了一声,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样,“难怪……”她眼角的每一道细纹中都掩藏着恨意和悯意,哑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也渐渐松开了手,悠悠地荡着,如同一时间抽去了灵魂一般,再无生息。

她安静坐在我面前,眼神是空洞无物的空茫涣散,没有一个着落的地方。

一旁桌上的鱼翅和鸡汤的水乳融交使室内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暖人肺腑的香气,我缓缓从袖袋中取出那一枚小小的碧蓝攒绣玉兰荷包递与她,唤了声:“娘娘!”

“这是什么?”她的话语简短而淡漠,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款款看着她,“这是唐昭容一直留在身边的信。”

王昭容深深地看我一眼,嘴角扬成一个无奈而干涩的笑容,心下一喜,忙接过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章相极喜窑变之瓷……若吴家能将此技法倾囊相授……其诺必将卿送出皇宫……你我相聚厮守,指日可待——麓骥亲笔”

王昭容气得噎住,恨恨道:“原来是他的书信,姐姐竟然将它留在身边留了一辈子。”她徐徐抬起头,对着眼前并无一物的空白,含笑冷然道:“这个人真的值得吗?姐姐。”

细碎的金色的春日暖光似迷蒙的轻雾缭绕,落在空阔的降萼阁中,有一种青郁沉闷的气息,仿佛秋日早晨弥漫的如霜白露。王昭容的目光有一种迷蒙的散漫,眼中有一抹冷漠的阴翳,她吃力地挪一挪身,信纸在她手中摇摇欲坠,如同行走在寒夜中颤巍的迟暮之人,落在青砖地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

她语中的怨责之意我如何不明白。然而再明白,我也只得一笑了之,“娘娘,我也要找到这个人。”

王昭容深深看住我,目光像开壳的蛋清澈明亮温润,不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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