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轶停下脚步,一脸愠怒的转过身道,“淮王此时来说此事,未免太过刻意,我江氏一族,可承受不起您这位摄政王的致歉。”

话音刚落,他便扶着江梦萝,气冲冲的离开了宣德殿。

宁铮略一脸讥讽的盯着这兄妹二人离去,随后脸色温和的转过身在宁南忧面前蹲下对他轻声说道,“昭儿,上来,为父背你出宫。”

宁南忧一怔,显然未曾料到他这位父亲会做出此番举动。

“父亲这是作甚?孩儿可以坚持。”宁南忧声色略有些颤抖沙哑。

“怎么?受了如此重的剑伤还要强撑下去?”宁铮有些嘲讽的朝宁南忧看去。

他忽然就明白,宁铮并不是心疼他受了伤,难以坚持,而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做出慈父的模样。

这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宁南忧微微轻笑,略有些自嘲,良久应了一声道,“有劳父亲了。”

他轻轻靠上宁铮的背脊,被父亲缓慢轻柔的背了起来。这一刻,宁南忧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波动,唤起了儿时记忆中那一丝仅存的温暖记忆。他紧紧咬着牙,盯着宁铮的侧脸,不由再次憎恨起来。

父子俩一步步缓缓走出宣德殿,向洛阳宫外走去。

天色近暮,夕阳的血红逐渐布满整个天际,干涩的风轻轻吹着这座城,莫名有一丝哀寂。

竖日,魏帝命崔迁分别前往睿王府与江府传旨。

一道册封江氏呈佳为成平县主的圣旨,一道贬斥睿王为淮阴侯的圣旨,一道赐婚于睿王、江氏女的圣旨,令整个朝野上下哗然。

众臣有所耳闻内宫所发生之事,皆对此议论纷纷。

丞相府,付博得到宫中密报,知晓此乃淮王父子为江氏兄妹做的局,不禁蹙眉深想。帝与淮王皆争江氏。这江呈轶于朝廷中已掀起前后两次风波。如今魏帝很是依赖江呈轶,依赖水阁来对付摄政淮王,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一直以来付氏正处于魏帝一党的权力中心,此番江氏却几乎代替了付氏。不过也正是因为江氏的出现,付氏才有机会隐去光芒。这几年来,他的动作太过明显,已然引起魏帝的怀疑。若要成大事,必需韬光养晦,而江氏则是契机。

付博饮一杯茶,盯着手中的书卷看了许久,最终缓缓的露出了笑容。

而此时,睿王府中,宁南清与宁南昆轮番前来嘲讽宁南忧一番后,整个王府又陷入了一轮死寂。

宁南忧躺在榻上养伤,季先之瞧见他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实在心疼至极,于是开口劝道,“小主子...一月后便是您与江姑娘的大婚典礼,此典礼乃为城皇后亲自操办,您可千万保重身体,万不能在这种关头出错。毕竟那江氏如今是万人瞩目,记恨他与您的不在少数,尤其是明王与德王两人,此番您设计成功与江府联姻解决了代王这几月的心头大事,已令这兄弟二人十分不满....他们定然会寻法子来找您的麻烦...您...”

宁南忧见他唠叨个不停,便有些不耐烦道,“季叔过虑了,我还没那么脆弱。父亲的无视,我早就看惯了。一月后的大婚,我自有分寸。只是...这次剑伤实在太重,我险有些恢复不过来。”

他凝神望着白帐,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渐渐冷凝了下来,“季叔可知...此次吕寻安排入宫行刺的人是何底细?”

季先之一愣,蹙眉道,“主公为何这样问,此人难道有问题?”

宁南忧停顿半晌道,“此人或许是宁南清的底细。”

季先之心中一惊道,“奸细?此人吕寻细细查过,是可用之人,怎会是...”

宁南忧冷声道,“吕寻...或许需要好好监察一番了。”

“您是说....吕寻那处出了问题?”季先之满脸疑惑的问着。

宁南忧不吭声,季先之便即刻知晓了他的意思,不言一句默默退了出去。

斜靠在床榻上的宁南忧满脸冷霜,想起一日前从常玉那处接到的密报,便更加阴郁起来。

常玉拷打,那名刺客并非没有供出幕后主谋,他亲口对常玉说,此次刺杀的幕后真凶就是睿王。若常玉不是他的人,那么恐怕他早就被魏帝顺手处理了。

常玉从那刺客身上寻出了明王府特有的缣帛残片,那残片之上有特意缝制的兰纹,是宁铮特地派遣丝织纺的人为宁南清冠礼赶制出来的贺礼。

或许宁南清并没有料到那名刺客在接到他之命令后没有将缣帛文书烧干净。他更没有想到常玉会是宁南忧的人,这才露出了马脚。

这刺客是吕寻对季先之再三确认没有问题的人。可如今却出了问题。不禁让宁南忧对吕寻产生了怀疑。

宁南忧闭上眼,舒了一口气,脑海中思绪复杂,无法入眠。试想起一月后与江呈佳的大婚,不知不觉露出了这几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尔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立即撤去笑容,恢复冷然,心情却越发杂乱。

对于江呈佳,他心中的感觉很是奇妙。这是他多年来孤身一人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躺在床上静静的思量,不知不觉便放空了自己,忽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月的时日如同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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