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笔四十多个大洋钱,都够买一头壮年上等好牛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是用在十天后两个儿子童子试的花用。

两个儿子都是五岁开蒙,老大现在已经有了十年的基本功,老二也已经有了八年,两人都是过了县试的。

这一次,要到松江府去参加知府亲自主持的府试,老大肯定得去,他很有点希望。老二也很有必要去的,也能涨一次有用的经验。

如果这次的布料,只能卖回一半的价钱来,那这笔钱,就得从别处挪用了。

不管是自己官学里的钱粮,还是孩子妈在翰林府里的月钱,今年可是都发得不是很痛快。

江小月在旁边站着,看到江秀才犹豫,心中算盘稳得很,故意用惋惜的语气说道:“现在这布料可是只能拿回来一半本钱,过两天,就能回来了,爹你这都不能等!这钱就算是你赔的,可别怨到我头上。”

这是什么混账话,江秀才心中又是一股子火起来了。

他咬着牙再次忍下,现在是在外头,也不好直接打闺女。

这些都是江小月的目的,让秀才多压几次火气,压着压着,最后也就习惯了。

站在一旁的曹老板,看着江小月对布料和染料的一通折腾,倒是很想看到后果的,于是也帮忙说了一句:“要照这位小姐说的,再等两天也没坏处,染坏色的布料,最后价钱也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现在就走,赔掉一半,等最坏的结果,也是赔掉一半。

江秀才很快下了决心,冲着曹老板拱手说道:“那就再等两天吧,劳烦费心了。”

那个曹老板拱手还礼,把这位秀才公引到工坊角落里,矮凳上坐着。

江小月自然是不坐着的,她走来走去,检查布料的浅淡变化。

这年头的工匠,倒是很靠谱,一切流程,都是严格按照她的要求来的。

江家二哥也是跟在妹妹身后,往大染缸里探头探脑,兴奋雀跃。

这家染坊的格局,是露天上百口大染缸,然后在夹缝里,树林一般林立着许多木杆,木杆之上还有横杆。

那些横杆可以转动,吊起布料,在不同的染缸之间轮换。

非常原始好用的工具。

江小月检查过一遍,就很安心了,走回江秀才身边。

江二哥却还是在木杆和大染缸之间走来走去,好几次伸手,想要帮工匠们的忙。

江小月对姜秀才说:“爹,闲坐着也没事,你是想吃茶还是吃酒,我出去给你买。”

江秀才不想搭理她,愤愤转过头去。

忽然他双目就瞪圆了,一个木杆,携带着布料,重重就砸向了江二哥身上。

“快躲开!”江秀才大惊,跳起来猛喊,飞快地向染缸中间冲去。

却见那个江二哥,很灵活地,一会儿下蹲,一会儿起身,东西走着蛇步,三下五下,就跳出了染缸大阵。

江秀才大惊之后出了松了一口气。

“你胡闹,快回来边上坐着。”

江二哥笑嘻嘻地,也不坐下,依旧站在边上,伸长脖子看着那些杠杆和染缸。

江小月也笑嘻嘻地评点说:“二哥每天关在屋子里读死书,可是埋没了,我看你这身手,考个武状元也挺行呀。”

江二哥得意:“那是,我是官学里翻跟头最好的。”

可以连着翻三个跟头,三连翻。

江秀才气得甩袖子:“那不叫武状元,那叫耍猴子。”

父子兄妹,就一直在大染坊里呆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江秀才终究是惦记官学里的杂务,就吩咐二儿子留在这里,他自己回去了。

到第二天,又让江二哥带了一本书过来,让他一边背书,一边看管布料和妹妹。

这可真是,对这个儿子,委以重任。

到第三天,是出布料的日子,江秀才早早给官学里都安顿好了,再次带着儿子女儿过来。

今天是个大好晴天,卤水固色之后的布料,被高高低低,挂在了光杆儿上。

江秀才一心等着布料干了直接换钱。

一双儿女倒是兴致勃勃,很有闲心。

江小月开始给江二哥科普布料的基础知识。

“布分四种。是棉线做的,本地土布,用土法织出来的,还有是用洋机器织出来的。这就分别是土布土纱和洋布洋纱。”

“这都是咱们镇上热销的种类,平常咱也叫竹布竹纱,夏布的,咱们这会儿做的衣裳,都是这个料子。”

“另外四种,是桑蚕丝做的,扬州丝葛,杭州纺绸,薯莨绸还有香云纱,这绸缎都是功名和富贵人家才穿,他们几百种几千种品类算数不清了,最基本大宗的就是这四款。”

江家算是有功名的人家了,不过江秀才一向节俭,并没有怎么穿过绸缎衣服,江师母很有十几件旧衣,都是周府里赏出来的。

这是最枯燥的知识,江二哥伸着脖子,居然听得十分着迷。

暑热天气,今天太阳高升起来,就燥热的很。

那些布料和绸缎,在杠杆上飘来飘去,都是特别娇特别嫩的颜色,飘飘荡荡地,如同仙女挥舞着衣裙,让人心情柔润清凉和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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