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欲走未走,留着一只耳朵留意这边动静。

见县令夫妇提议把人送还娘家,料定新妇是必死了,当下再无疑心。

里吏很快找来了几个青壮,新妇被抬到一块破旧的门板上,大暑天,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旧毡毯,仍旧一脸青白,泛着死气。

苗飞道:“我正要去前村,既是顺路,干脆一道。”

“听闻阿欣的双亲有旧疾,家中只有两个兄弟,阿欣已然这样了,还需个细心人照料才好。”姜佛桑转头朝院内屋檐下站着的珍娘看去,“珍娘昨晚看顾了一夜,我看就甚好。”

牛胜守在院门口,豆粒大的小眼泛着狠光,死死盯着珍娘,大有等他们一走就要跟珍娘算总账的意思。

闻言立即叫道:“这可不行啊县令夫人!珍娘去照料别人,家中饭食无人备,牲口无人喂,活计也无人做,我可怎么活?”

姜佛桑充耳不闻,径直返回院中,走到珍娘跟前,问:“你可愿意?”

孰料珍娘却是摇了摇头。

她明明恨透了牛胜,先前一次次逃跑,如今终于有了离开围塔村的机会,她却拒绝了。

即便她清楚若不走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还是选择了留下,没有半分迟疑。

姜佛桑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这种死气沉沉毫无求生意志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叫了声珍娘,声音不由转低:“我知道你所思所想,或许你已筹谋良久,我只告诉你,为了那么一个渣滓,不值得。恶人自有天收——”

从昨晚到现在不曾有过任何表情的珍娘突而发笑。

“恶人自有天收。”她喃喃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她,悲愤、悲切,“老天爷长眼睛吗?”

“不长眼睛,那就捅它两个窟窿。”姜佛桑握住她粗糙如老妪一般的双手,“珍娘,你的阿父阿母在天有灵,会乐于见到恶人伏诛,却不是以他们心爱的女儿为代价。听闻他们极是疼爱你,我猜他们唯一的心愿必是让你好好活着,珍娘,你说呢?”

“去他们坟前祭拜一下罢,让他们宽心。”见珍娘沉默不语,姜佛桑仰头望了下天,笑道,“这天已是旱了许久,会有一场及时雨的,很快。或者你也可以等到这场雨下完了再将好消息告知他们。”

珍娘怔怔望着她,忽而垂下头去,一滴热泪滴在姜佛桑的手背上。

牛胜正引颈往里张望,忽见县令夫人回身,冲他招了招手,芳容含笑。

牛胜懵了一下,晕晕乎乎走进去,“夫、夫人叫我?”

姜佛桑颔首,仍是笑意微微的模样。

牛胜都看傻了,等回过神,手里多了个银块。

“这、这……”

“我欲让珍娘去前村照料阿欣一段时日,珍娘已是同意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单冲她这笑面柔语的模样,牛胜也说不出一个“不”!何况还有天大的好处。

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银块,这可是银子啊!是听过见过从没摸过的银子!

活了近三十载,他还未曾见过如此多钱,当下喜地点头不迭,“夫人挑中她,那是她的福气,让她去!伺候到年都行!”

话落,瞥了目无表情的珍娘一眼,疑心她方才在县令夫人跟前说了自己坏话。

这可不行!

县令夫人出手如此大方,而且似乎对他有另眼相待的意思,若是就此攀上了,以后岂不……想想都美!

“夫人,她去年撞了脑子,满嘴的疯话,可不能信。昨晚我也是气她伤了邻里和气才会下此重手,我平常可不这样!你尽可满村访访,她怀娃那阵,我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一点重活不让干,饭食都端到嘴边,是她不知好歹!”

应当是想到了那个流掉的孩子,牛胜胸膛起伏急促,垂于身侧的巴掌也跃跃欲试,顾忌着姜佛桑在,才没有立时动手,只给了珍娘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珍娘似一根木桩,对他的威胁没有半分反应。

姜佛桑笑,“是啊,她可真是不知好歹。这几年你也辛苦了,拿着钱买点好酒好肉,别亏了自己。”

这话听着真叫人舒心,牛胜满腔闷气顿时散了个干净,再三作揖。

姜佛桑却道:“别光谢我,你还应该谢谢牛二。”

“牛二?”

“若非牛二抢亲,便没有这场际遇,自然也——”指了指他手中的银块。

牛胜一想,确实如此。

当即便去找了牛二道谢。

牛二盯着硕大的银块眼都直了,心道:他祖宗的!老子抢了个婚,倒让这狗东西落了个便宜!

当下便改了主意,也不打算讹苗游医了。那人一看就是个穷酸的,料也榨不出多少油水。

还不若去县令夫人跟前说几句好话。牛胜只是把自家妇人借出去几日就得了这么大的赏,他的妇人可是要死了,满场再没有比他更惨的,要赏也应当厚赏他。

牛二平日与牛胜关系不错,这会儿却觉得他得意洋洋的嘴脸甚是欠揍,盯着他捧在掌心的银块,越看越眼热,恨不得给夺过来。

罢了,先去讨讨看,讨不到再计较。

萧元度脸色越来越沉。

里吏停下絮叨,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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