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的好。”

好友们仍旧表示“你的脑袋进水了”,叶洽“舌战”到底,大败而归。回到家中,他就看见那条“可怜的流浪犬”正在房里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一付“出事了出事了”的样子。

“怎麽了?”话一出口叶洽就恨不得咬掉舌头,本来在回来路上已经打定主意要“漠视”夏至一阵子,但见著夏至那付焦急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别走来走去的,坐下。”

夏至一个箭步窜过来,看样子本来想提高声音开口的,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我爸要来。”

“你爸又不是第一次来。”

“我不喜欢他来!”

叶洽没好气的捏著夏至脸颊摇晃,道:“你可以不开门。”

夏至瞪著眼,含糊不清的道:“不开门不是显得我气短!?”

“你还在乎这个?”

夏至撇了撇嘴,过了半晌後道:“在乎!我不想在他面前输!”

知道这方面和夏至是不可能讲道理的,叶洽拍了拍他的脸,心平气和的道:“闭嘴。”

“……”

夏父来的时候是星期天的中午,夏至还是留在了家里,他不想逃避,更不想让逃避的自己显得像个懦夫。他以为老东西是来讨饶或者认输的,乞求一点活命钱,或者死缠烂打要求赡养费,又或者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招数。在他的想像中,永远不会有和解的那一天。

然而,夏至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从来没见过的父亲:满脸憔悴、双目无神,看起来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连敲门声都如此之轻,如果不集中精神甚至听不见。夏秋妈并没有陪同,他拄著拐杖孤独的站在门外,看起来是那麽渺小可怜。

面对这样的父亲,夏至愕然无语,犹豫了下还是默默的打开了门请人进来。夏父没有再和以往一样飞扬跋扈的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迈著小碎步进来了。

叶洽也在家,夏至面对父亲时总是需要他的支持,这一点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见夏至很是平静的样子,他便进卧室把门关了起来,再极狗血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没办法,夏至要是发飙他得赶紧出去灭火,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不这样做就听不到啊。

夏至瞄了眼关上的卧室门,放心的坐下,瞪著对面的男人不说话。他以为夏父会说什麽,没想到却听到意料之外的话。

“我小的时候,你爷爷很严厉。”夏父说一句话就得停一会儿,像是拉风箱般喘气,“我的性格又外向,动不动就被罚。那时候真是被打得好惨,到後来,我只要一见到他就吓得半死,连气都不敢喘。”

夏至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我怕得要死,整天盼著考上大学,这才有了後来的我。那时候大学生很不得了,这方面来说我倒要感谢他。”

这时候夏至听不下去了,冷笑著道:“你的意思是你做的都是对的?”

沈默了许久後,夏父叹了口气,道:“时代变了,以前的许多事现在再看都不对了,陋习确实应该改掉。我……亏欠了你们母子,以前是我不好,但我也是没办法,我也看过心理医生,真不想这样的,但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夏父深深的低下头来,如同谢罪一般低声道:“对不起,小至,真对不起。你救救爸爸吧,爸爸现在也知道错了,原谅爸爸一次行不行?”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中,叶洽倚著门,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冲出去,他知道这番话最容易引起夏至的反感。没想到,这一次夏至却应对的很冷静。

“你说你没办法,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理解。”

听见这句话,夏父的脸立刻亮了,像是抓著救命稻草般激动:“你能明白?”

“嗯,就和你一样,我也没办法,一生气就想动手,就想打人,那种不能控制的感觉我明白。”夏至说这话时很平和,“所以我能理解你。”

夏父绽开了一个最慈祥的笑容,兴奋的道:“那、那你是答应了?”

夏至慢慢凑过去,盯著那张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的脸,一字一句的道:“可是,我没有娶一个老婆来打,也没有打自己的孩子。”他说出来的每个字中都满是轻蔑和鄙视,“我和你有一样的童年,但我绝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

夏父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麽,可是,看著眼前这个男人,他蓦的认识到,夏至不再是那个在他发怒时躲在妈妈背後满脸惊恐的孩子了,也不再是那个不敢直视他眼睛的小儿子。

第一次,夏父什麽也没说,像幽灵般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夏至目送这位血缘上的父亲离开,关上门时心头浮起一预感: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见这个男人了,那份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梦魇也许真的到该消失的时候了。

他转过身,看见叶洽正站在卧室门口微笑,莫名有些脸热,故作镇定的道:“笑屁啊你!”

叶洽他拥入怀中,耳语道:“你做的很好。”

他不自然的挣扎了下:“又不是小学生,谁要你表扬啊?”

“是是是,你不要。”叶洽为夏至的成熟而高兴,“今天晚上我来烧饭,要吃什麽?”

“蒸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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