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水满身狼狈地跟着袁淮上了三层,在楼梯上手忙脚乱地磕了好几下,等他看到那一群人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簇拥着袁淮,反而望而却步,突然不敢过去了。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会这样?

李静水站在那里,湿衣服贴在身上,明明是春天了,却让他冻得骨头都在涩涩作响,他恍惚间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群同学围着他在嘲讽推搡,老师指责他不讨人喜欢,好不容易拖着脏兮兮的身体走回家,他却不敢进去,背着大书包站在门口,努力想把衣服搓干净,害怕妈妈冷淡的白眼和爸爸的皮带扫帚……

他浑身都疼,那么无助又孤独地一点点长大,有时候想着算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可他不敢,他连死都没勇气,只能低下头咬着牙,慢慢继续这么暗无天日地熬着。

好不容易,他在绝望中认识了袁伟,遇到了第一个能让他心动、让他渴望靠近、让他觉得生命可以有光的人,袁伟嫌弃他,他也不会贪心,只要能偶尔看一眼袁伟,就觉得特别满足,可这束光最后靠近了他,笼罩着他,给了他数不清的温柔和温暖。

李静水觉得自己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刻,可能连老天爷也觉得他太一无所有,所以安排他们相爱。

只是现在老天爷反悔了。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配得到什么好,可他宁愿是袁伟亲口说他烦,说不喜欢他了,至少袁伟还能好好活着……这样猝然分离,让他亲眼看着手捧珍宝化为齑粉只留伤口,实在太残忍。

李静水痴痴站在那里,浑然不觉眼泪淌了满脸,脸上深切的悲伤惊痛,让走过来的大夫都不太忍心开口。

“你也是家属?”

李静水回过神,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他最重要的家人快死了,他没有家了。

“那是你弟弟吧,你得劝劝他,再这样喊就只能让安保请他出去了。”大夫说得很慢,像是怕刺激到李静水,“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颅骨开放性骨折,按道理那么严重的脑组织损伤,人应该是昏迷的,可是他一直撑着,意识还很清醒……脏器和腿部受损也很严重,我们只做了应急处理,等会儿需要你们签个字。”

李静水明明所有的话都听到了,却有些理解不了,只是傻傻地看着对方。

“现在需要和你确认一下,你和另一位家属有没有高血压、心脏病的既往病史?”

“没有……没有……”李静水开口,声音像是在砂纸上拖过一样沙哑。

“那跟我过去吧。”大夫叹口气,苍白地安慰道,“车祸这种意外,谁也没办法提前预知,你们也别太难过了,好好送他走吧。”

袁淮被几个医院安保和交警架着,他又踢又踹的,嘴里还在喊,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阻止他进去,他哥就躺在里面,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李静水一把拉住他,袁淮居然没能挣开,李静水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把袁淮的手臂捏碎一样,袁淮怒气冲冲地看向他,骂着滚。

李静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只是倔强得盯着袁淮,就让袁淮骤然安静下来。

李静水一只手按在门把上,颤抖着说:“我们去见袁伟。”

那扇门,就是隔绝真实的最后一道屏障。

袁淮那些伪装出来的凶狠冲动顿时支离破碎,他浑身瘫软,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李静水拉进去的,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正中的一张病床,仪器滴滴作响,消毒水也盖不住满屋子浓郁的血腥气。

袁伟头上缠了厚厚一层绷带,即使这样,血迹也慢慢渗了出来,他脸上也有擦伤,左眼肿胀,只剩下右眼还能跟着开门的声音微微转动。

袁伟的身体盖在白色的被单底下,右腿的部分到膝盖那里就突然凹平缺失,他带着吸氧器,等袁淮和李静水站在他面前,嗓子里嘶嘶地往外倒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仪器的滴滴声明显乱了频率。

袁淮几乎要认不出这是他哥了。

袁伟慢慢伸出手,袁淮猛地扑过去握住,他跪在病床边上凑到袁伟面前,哽咽着拿手去擦他脸上的脏污,“哥、哥我来了……我来了……”

袁伟好像在笑,用尽力气轻轻回握着袁淮。

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呆立着的李静水,眼神里带着期盼和恳求,还有一点微弱的不甘心。

李静水擦掉了眼泪,上前一步搭住了袁淮的肩,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你放心。”

袁伟的眼泪涌出眼眶,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重任,忽然间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阖上眼睛,呼吸急促,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外面等着的医生护士立刻冲进来,把李静水和袁淮隔到一边,开始进行第二次抢救。

可这一次,他们忙活许久,也只是摘掉了袁伟的氧气罩,关掉了那个一直报警的仪器。

“2018年4月5日9:12分,病人死亡。”

袁淮被李静水拦腰抱着,整个人几乎软在地上,凄厉的哭喊冲破了寂静的病房:

“哥!哥!!——”

李静水被袁淮用胳膊肘狠狠撞了好几下也不撒手,他盯着袁淮平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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