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跟朋友钓鱼,出去半天了,我一人在家里带着孩子,头大、火大,哪儿哪儿都不舒坦!等他回来,我要不狠狠折腾他一顿,那还是我高丽的做派吗?

我那崽子还在跟叫魂似的叫我:“妈!我弟弟给人写情书!”

“我没有!是他给那女的写的!”

我把吸尘器往边上一扔,抄起老吴的球杆,冲到他们房间,掐着腰嚷嚷:“你俩能不能消停!”

弟弟说是哥哥,哥哥说是弟弟,俩人一起说话,乱七八糟我一句没明白。

明白也不想听,我最近正忙,要顾我的店,我娘家那边的叔叔酒驾撞了人,要是受害者有家属,还能使点钱解决,但一直无人认领尸体,只能按律判刑。

我婶婶接受不了,成天哭哭啼啼,闹得我爷爷奶奶跟着着急上火,我爸妈也没少为他们操心。

我正烦着,老吴拎着鱼箱回来了。

我把球杆扔到飘窗上,白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准备跟鱼过了呢!”

老吴笑眯眯地,把鱼放进厨房,特意洗了手才过来抱我:“老同学叫我钓鱼,一年就这一回,不去不合适。明天你去上班,我来带孩子。”

我扭动身子,不让他抱我:“明儿我要回老家一趟,妈打电话说婶子又寻死觅活的。”

老吴说:“嗯,妈也给我打电话了,明儿我带着孩子替你去一趟,你店里上新,你且有的忙。”

我有时候就想,如果不是老吴知道我的好处,又懂我的难处,我的更年期不一定能轻松度过。

他几句话化解了我的怒气,折腾他一顿那话成了空话。

我坐到沙发上,扭头看他时,冷不防看到古董架上我们一家跟谢慕一家的合照,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鼻头发酸,眼睛发热。

老吴攥住我的手:“谢医生昨儿个打过电话了,他说他一切安好。”

我心里难受:“但是阿慕看不到。”

谢慕走的第二年,谢灵运离开301,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

我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做了这个决定,我连谢慕为什么有这么悲惨的命运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精神层面远高于我们的谢医生,心里在想什么?

我最后一次见到谢慕是在春天,春天好啊,看着万物复苏,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谢慕也会活蹦乱跳起来,喊我的名字,翘着手指翻她的鱼塘,念叨着晚上要吃哪一条。

当我见到她,我不成熟的梦塌了,成了沙,被风吹落到无人问津的田野。

她把谁都忘了,她不哭也不笑,还是漂亮得像花儿一样,却是一朵假花,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我靠近她,想牵牵她的手,但她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去时老吴提前告诉过我,阿慕到了她那个病最后一个阶段,她已经不能感知到环境的变化,她不再说话,也丧失了行动能力。

但我还是想试试,万一她记得我呢?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我很努力地跟她讲她的过去,我说她以前脚踩好几条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我说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很平凡,我们没有能够挂在嘴边的出身,我们的日子一地鸡毛,我们一度吃糠咽菜,但我们能捱,也不抱怨。却还是有网络暴力、家庭暴力在等着我们。

我们纵使人性上有瑕疵,但谁又能摸着良心、对着天地说自己是个纯粹的好人?

我们是有过富裕的日子,握了一笔钱财在手里,我们也有过一段铭心刻骨的感情,缠绵悱恻,非生即死。但总不能我们劳碌一生,连这点都没有。

难道就因为我们拥有了这些,我们好像胜过这世间没有得到这些的许多人,所以我们就要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吗?

那别人拥有而我们没有的呢?

这些为什么就不算呢?

我说着说着,悲痛难自已,跑出门去,靠着树失声痛哭。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谢慕一个字都听不到,她精衰力竭,拖到现在已经是难为她了。我想,若不是为着谢灵运,她那么骄傲的人,恐怕早就痛快地去了。

进门时我先见着谢灵运,却没敢看他,谢慕好歹还有忘记现实的时候,他却是清醒地面对谢慕日薄西山的身体状况。他还是神外的医生,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爱人,我不能深想他睁开眼的每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

或者说,我不知道他究竟睡不睡的着。

那天之后的第十二天,谢慕走了,网上铺天盖地对她的缅怀,她生前做过的‘恶’再一次被搬运到人前。

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为她洗白,各个‘知情人’出来揭露真相,说谢慕当年如何无辜,如何可怜,如何被人戏耍、利用。

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当年的施暴者,也有些是凑热闹,发一个‘愿天堂没有病痛’的朋友圈,能有很多赞。

奇迹没有发生,我这辈子唯一愿称之为挚友的人,永远地离开了我。

想起往事,我攥紧了拳,摊开手掌,手心里都是汗,老吴唤我一声,我抬起头,已是红肿眼睛。

他拿来纸巾,擦擦我的泪。

我忽然觉得疲惫不堪,靠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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