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公交站又空了下来。

白予没有上车,也没有等车,只是站在车站边上看着路过的一切。

他想起沈谣问他无数遍的问题,为什么不回来。

他说,“因为我说了我爱他。”而爱他就不该再打扰他了。

沈谣当时觉得可笑,觉得这种恶俗的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或许沈谣说的没错,他对舒闲从来是占有,他的感情表达方式,也应该是占有。

“你会给他带来希望的。”沈谣十分笃定。

其实他也笃定,他相信他能把他的盐盐从黑暗中扯出来,盐盐也会为了他活下去,活得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可是他更笃定的是,他也会把他推向死亡。

他告诉沈谣,“我死了,他一定会跟我死。”

“上一次他不是没跟你死吗?”

“那是他没死成,我要是再死一次,他一定会跟我死。”

沈谣觉得他有些固执,觉得他是妄想,她说:“你可以用这两年的时间告诉他,好好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一份活……”

沈谣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因为沈谣也意识到,那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跟我一起死吧,盐盐。

这才是他会说的话。

可是他又不愿意他死。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盐盐面前,盐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爱他。

而当他真的尝到那种美好时,他一定会舍不下他。

估计到了最后,他也只能像上一次一样,在临死前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要么让他陪着他一起走向死亡,要么让他的下半生彻底烙上他的印记,每天挣扎在与他的记忆中。

谁都可以标记你的肉体,但只有我能标记你的灵魂。

沈谣说的没错,我的情感就是自私,是占有。

可是盐盐啊,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死,我那么恨顾亦年,那么不愿意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可是我爱你。

我不能再见你了,再见你我就会忍不住走向你。

到我死亡为止,我会活在没有你的世界,好在这段时间也不算长。

我曾经每分每秒都不想和你分开,我顶着整个家庭的压力留在了你的身边,可你还是离开了我三年。

我住在我们一起规划过的房子里,装修和陈设都是计划的样子什么都成真了,除了你。

我不想打扰你,我也很生气,觉得是你背叛了我,自己去追求爱情了。

可是你就是我的爱情,盐盐,我是那么的爱你。看到你伤痕累累地回来,我甚至不能给你一个冷眼,我只能给你打开家门,不吻你,只是给你拿出一双准备了三年的拖鞋。

看到你为了他痛苦,我也曾窃喜过,我觉得我可以重新拥有你。

可是当你吻上来的时候,我却下意识地伸手挡开了,虽然我很想吻你,但是我爱你,所以我不能。

我曾经感谢顾亦年,我以为他会送给我们一个孩子,我甚至想好了她的名字,想好了要送她去我们上过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上学,告诉她,我和你爸爸曾经是这些地方的校霸。

可是你没了孩子,我也没了余下的生命,也没了你。

我记得你在最后的那一刻吻上了我,你还是不爱我,可是我知道,我在那时拥有了你,也标记了你,也占有了你。

直到醒来,我知道了你的自杀,你的挣扎,你越来越残破不堪的身体。

实话实说,最后的那句“我爱你”,确实是为了让你一辈子不能忘记我。我成功了,但又想着,是不是失败更好一些。

我的盐盐,我是那么的爱你。

可是再见了,这是我向你的道别,而你永远不需要回应。

又一辆公交车进站了,司机打开前车门,冲着白予喊:“上车吗?末班车了。”

白予摇了摇头。

车开走了,带起一阵并不清新的风,鼻腔里都是尾气的味道。

恍惚间,白予想起了博尔赫斯的那首诗。

在我的爱人与我之间必将竖起

三百个长夜,如同三百堵高墙,

而将我们阻隔的是梦魇般的海洋,

什么也不会有了,除了回忆。

由悲伤赋予的黄昏,

渴望见到你的黑夜,

颓丧的原野,苍凉的天空,

我走来,又离去

……

你我的分离已如磐石,

没有了你会使更多的原野悲伤。

作者有话说: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