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愿以偿救到了礼孟。

我同时也知道我把那个狼崽子得罪狠了。

这么多人面前扫他的威严,大体触到他底线去了。

要是他尿我里面能解气,我也是可以让他再尿一次的。

我拉着礼孟,跑到城外的山林中,累的汗流浃背。

许久未见礼孟,要不是脸上那两条疤,我快认不出他。

好好一个少年郎,饿的皮包骨一般,双目发青,颧骨凹陷,两条疤在他那小脸上,更明显了。

向北一直走,出关,莫要停留,梁帝肯定会变卦,在南边等着杀你,你去塞外躲几年,再回老家去。

我捂着锁骨上的伤口,急急叮嘱礼孟。

礼孟拨开我的手,直直盯着我胸口的血迹,一声不吭,也不走。

我急的直推他,他忽然捉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走。

今天怎么所有人都要带我走,也不问问我到底想不想走。

这小子虽然在牢里被折磨了半年,饿的面黄肌瘦,可力气还是惊人,便是我当年调教太好,让他习武又练剑的。

我喊着说不行,抱着树不松手,他气冲冲夺过我手中长剑,架在我脖子上。

真是。

真是气死我了。

我瞪着礼孟,看他双目赤红,眼泪滚滚而下,滑过他脸上那两条骇人的伤疤,忽然可怜起他来。

方才他已是看明白了。

我喜欢梁帝,梁帝也喜欢我,所以我用自己相要挟,梁帝只得忍了这口气。

他夹在我俩中间,成了个用来争风吃醋的小玩意。

但是他想着我为了他以命相搏,总以为我是看重他多一点。

傻孩子,我没有为你博性命的。

我摸着他的脸,感觉他浑身都在发抖,轻轻跟他说。

我拼的是那个人对我有多狠心,若是我伤了自己,他也不肯放你,那我俩以后,心里便存了疙瘩,解不开的。

他气我为你要挟他,也恨我为你做到这般。

礼孟听不明白,也不想听明白,握着长剑的手抖的厉害,一门心思要我跟他走。

这也是个狼崽子,只是还没长大。

我最会欺负狼崽子了。

我伸着脖子,向那剑锋撞了上去,让礼孟砍了我便是。

长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礼孟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总是我对不起他多一点的。

原先将他宠上了天,现下又对他太过残忍。

我拍拍礼孟的肩膀,捂着脖子,捡起那长剑,心道那家伙用的剑也真是好,吹毛断发的锋利,随便碰一碰又是一条血口子。

这下脖子上两条疤,真是丑死了。

也罢,就当是还了礼孟脸上那两条疤。

我这样想着,提着长剑,将礼孟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得走自己的路去。

再不回去,我的小太子以为我跟你私奔了。

礼孟的哭声渐渐消失,直到远的再也听不见,我走在荒山绿林中,恍惚间觉得这是往质子府后山的路,仔细一瞧,然不是的。

若是当年他没有划烂风晋的脸,那天晚上我是会去找他的。

他一定会把我绑到某个深山老林里,将我好好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如果是那样,我也不用在故国那般辛苦,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日日都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

虽然这把刀是我自找的。

我又胡思乱想起来,想着那年粗衣竹钗的小太子,手牵骏马在林中等我。

夕阳西下,天快黑了。

那年他唤我去后山,也是天黑之时。

我加快了脚步,向山下走去,将这山路想成我当年没走的那条路,步子便也轻快起来。

山脚下有许多人,我施施然走向其中一人,站在他的骏马边,仰脸冲他灿然一笑。

这位爷,这山路走的我十分疲累,您有马,可否载我?

这位爷冷着脸瞧我,却不应我。

也是,我这般恬不知耻的人,天下少有。

可我今日真的是累极了,一个个的都没让我省心,见这位爷不搭理我,他的随从也对我冷眼旁观,我只好自己往他马上爬,抓着他的袍子踩他的脚,爬到一半,险些摔下去,还好他提住我的后腰,将我拖上了马。

我将长剑插回他的腰间,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长吁出一口气,心神都涣散起来。

这一路山程,走的太累,我这半生,走的也累极了,常常想起以前有个人牵着马要载我的,我一直后悔那时没跟他走。

我闭着双目,小声问,你说,我现在想跟他走,他还愿意么?

身后的人摸了摸我脖子上的伤痕,沉默许久,亲亲我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来了,他何时都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