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坐着,就到西偏房的锅屋(淮北农村对厨房的俗称)帮着老太太做饭。我从刘木匠的言谈中才了解到,这老两口是一户比较特殊的家庭,因为老太太不会生养,所以他们至今无儿无女。一般在农村传宗接代是大事,女人不会生养,男人甚至他的家族,都会动离婚休妻的主意。老头是一个好手艺人,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按理说休妻再娶不是难事,可是他走南闯北,是个看得开的明白人,对老太太十分专情,所以他们俩的感情很好。这在当时的农村,特别是落后的淮北农村,真是十分少见,后来我把这事给殷红说了,曾经让她唏嘘感叹了许久。

老太太干净利索,干活麻利,在殷红的帮助下,不一会就把饭菜端了上来。一盘凉拌粉皮,一碟子盐豆炒鸡蛋,几个炒素菜,最后,还有一大碗红烧鸡块。刘大爷非要我陪他喝几盅,不胜酒力的我几杯下肚,就面红耳赤,头脑开始有点犯晕了。

“小殷,你眼光真不错,我看小吴是个心地好,痴情专一的好孩子,人也长得高大英俊,你们这要是买了衣柜准备结婚啊,到时候一定通知大爷大娘一声,我们一准去喝你们的喜酒。”老太太的目光从殷红移到了我的脸上,笑盈盈地夸赞道。

大娘的话把殷红弄了个大红脸,她赶忙含羞带嗔地分辨道:“大娘,你说什么呀,这不是我的对象,我比他大多了,他是我……弟弟,我买大衣柜也不是为了结婚的。”

“哎呀呀,你看看我,把话说错了。”大娘一听忙着认错,大爷在一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看着殷红娇羞的神态,我在一旁也十分尴尬,这半年里我发育迅速,再加上干体力活,又与师傅学了拳脚,人一下子高大健壮了起来,不再是柔柔弱弱的豆芽菜了,难怪老两口会把我误作殷红的男朋友。

殷红看我也在一旁讪笑,不觉更加羞涩了,明眸善睐,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你个小屁孩子,瞎高兴个啥。”

我们吃完了饭,殷红要帮着收拾碗筷,大娘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又喝了点茶,就想着赶紧告别了。我和刘大爷把衣柜抬出房门,下了高高的土台子,刘大爷手脚麻利地用两根细麻绳,把大衣柜牢牢地绑在了三轮车上,又前后左右地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让殷红上了车子,扶着捆好的衣柜。老两口嘱咐我路上慢慢骑,别把新衣柜磕掉了漆。

因为喝了点酒,我腿有点打飘,再加上带这么个大物件,只能晃晃悠悠地往前骑着,不敢像来时那样使劲蹬了。

“吴平弟,你能行吗?”殷红有点不放心,在后面关切地问道。

“没事,一个保工,如果还拉不了一个大衣柜,那也太白搭了。”我满不在乎地回答着,舌头却有点发直了。

“咱们慢慢骑,实在不行,就歇一会儿。”殷红听了我的语气,无奈地劝慰道。

“真没事……”我打了个酒嗝,回过了头来问道,“红姐,你买这个大衣柜,准备朝哪里搁呀?”

“就搁在俺住的地方,哪……还能朝那里搁啊?”殷红轻扭了一下柳腰,微笑着回应道。

“红姐,你买大衣柜,是不是……真要嫁人啦?”我想起来师傅的叮嘱,就借着酒劲,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俺买大衣柜就要嫁人啦,俺要是再买张床呢,哪是不是更要结婚啦?”殷红噗嗤一笑,娇嗔地顶了我一句。

“不结婚谁买床啊?”我被她笑得有点发懵,不由自主地嘟哝道。

殷红忍俊不禁,朗声笑了起来,乜了我一眼打趣道:“俺要是嫁人,就嫁给你行了吧?刚才吃饭时大娘不是说,咱们俩是一对儿吗。”

“那……那俺们吴家老祖林,可真是冒青烟啦。”我心中一阵激动,顺着殷红的话说了下去。

“想什么呢?你个小屁孩,我比你大五岁呢。”殷红一脸娇羞,咯咯地笑着,伸出纤纤的小手,在我后背拍了一巴掌。

“大五岁怎么啦?俺就要娶你……”我酒壮怂人胆,干脆停下车来,扭过身子直直地望着她,嘴里发狠地说道。

“好啊,你个吴平,喝醉了发酒疯啊……”殷红满面桃红,夸张地举起手来,又给了我背上几下。

“俺没有喝醉,俺说的都是实话,我想娶你——”我仰天长啸,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还说还说还说……”我的脊背上响起了一阵雨点般的咚咚声,但是却像春雨润物一点也不痛。

阳光和煦,清风拂面,我们一路无忧无虑的欢笑声,飘荡在五月湛蓝的天空中。

当天下午回到招待所,我一个人将大衣柜背上了二楼,这是我第一次踏进殷红的房间,干净整洁,弥漫着女性特有的体香。晚饭的时候,殷红拿了挂面和两个鸡蛋来到配电室,我捧着香喷喷的鸡蛋面,真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我与殷红聊了很晚,借着中午的酒劲,胡乱地评论着自己看过的文学著作,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自己的生活理想。殷红神情恬淡,静静地听着,偶尔嫣然一笑。我当时真是狂妄地可以,似乎整个世界都揽入了怀中。第二天,当我醒了酒以后,着实后悔羞愧了好几天,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见殷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