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寒流一路南下,席卷了淮北平原,迅速侵入运河两岸,下半夜狂风大作,雪花骤然而至,早晨起来,整个世界蓦然失去了色彩,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因为昨晚的事情一夜忐忑,殷红冒着还在飘落的雪花,到后面的配电间来,叫我去楼上吃饭时,看见我精神萎靡,两眼通红,以为我又熬夜看书了。

“吴平弟,你不能睡得太晚,白天干的是体力活,得注意休息,别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坏了。”殷红心痛地说道。

吃完了早饭,我赶紧往厂里去,想着找机会问下小蔡师兄,赵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害怕因为天黑,自己的手头稍微有点偏差,弄瞎了姓赵的一只眼睛,这样可就成为刑事案件了。

踏雪而行的人们步履蹒跚,呼吸化作一团团飘散的白烟,我跟着人群进了生产区,缩着头来到车间,刚推开保室的房门,就看见小蔡师兄一反常态,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话,在他的身旁围了一圈人。

“你说这能是谁干得呢?”张胖子砸吧着嘴,冲着自己的徒弟问道。

“赵家有权有势,他们父子作恶太多,仇人也不是一两个,谁知道是什么人干得?”小蔡师兄因为兴奋,眉眼都有点变形了。

“这事要是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赵家的女婿是咱们王副书记的大公子,又是县公安局副局长,现在老丈人遭人暗算了,这事让他们丢了多大的面子,能不专门安排下面的人侦破吗?”一撮毛小李不屑地乜了小蔡师兄一眼。

“你快拉倒吧,就他那个烂水平,还能破案子?他在公安局就只能分管后勤,捞点好处油水,还整天傲得个一头屎,不就是仗着他老子的势力吗?”老黄师傅不买小李的帐,怼了他一句。

“你们说得是什么事情?”我故作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啦?小蔡家的邻居,卫生局赵局长,昨晚让人打破头啦。”小李看我坐到了土沙发上,赶紧凑了过来。

“怎么打得?”我显出惊讶的表情。

“好像是被人从院子外面,用石头给砸得。”小蔡师兄瞥了我一眼,呐呐地回了一句。

“不是石头砸的,说是弹弓打得。不过,打得好!听说这个姓赵的是个老流氓,县医院的那些小护士,被他搞了不少。”我还没有来及答话,老黄师傅就愤愤地骂了起来。

“这么说来,跟我们原来的崔老扒有得一拼,都不是个好东西。”坐在黄师傅边上的老师傅接了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咱们厂这个老猴子,比以前的崔老扒还不如!”张胖子用手里的活口板子,使劲地敲了一下水泥地面。

“你们听说了吗?老崔马上就要回来了。”因为提到了崔老扒,小李顿时兴奋起来,一脸神秘地说道。

“他要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众人听了小李的话,都不由地吃了一惊,赶紧伸过了头来问道。

“这事半点假也没有,他的任命都下来了,回我们厂担任工会主席。”小李看见众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地感到十分得意。

“真是有意思?崔书记变成崔主席啦。”这条消息不到中午,就传遍了厂,有人欢喜,有人气愤,有人感叹,在车间内外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中午吃完饭,小蔡师兄一把拉住我,顺着厂区的柏油路朝南走,绕到了锅炉车间的后面,这里堆着积雪,枯草有半人多高,身后就是当年张胖子带我们偷水管的围墙,倒挂着长长的冰溜子。

“你把我弄这来干嘛?”我心里有点发虚,嘴上还故作强硬。

“你说我把你弄到这里干嘛?姓赵的那个老流氓的脑袋,是不是你用弹弓打得?”小蔡师兄黑着小脸,一双小眼瞪着我问道。

“怎么……出事啦?”我知道自己瞒不住,就反问了一句。

“今天一大早,赵家的女婿带了几个公安,在俺们那条小巷子里折腾,分析弹着点,排查嫌疑人。他们挨家挨户敲门,吵得鸡犬不宁,最后让一个小公安去爬后面的白杨树,结果爬了一半就滑下来,摔在雪地上,痛得嗷嗷叫。”小蔡师兄瞅着我,一口气说完了。

“这帮家伙还真行。”我听了小蔡师兄的描述,心头咚咚地打起鼓来。

“不过,你也别害怕。”小蔡师兄看我脸色变了,忍不住噗嗤一笑,“今天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位,是我的初中同学,他私下偷偷告诉我,这个分管后勤的王副局长,平时在局里特别蛮横,大家都不喜欢他。这次他越权把刑警队叫过来,从上到下都不舒服,再加上姓赵的名声太坏,就是被人打破了个脑袋,他们没谁人愿意下功夫,真地去查这事儿。”

小蔡师兄的安慰,让我的心里平静了许多:“你替我在你同学那里打听着,有什么事情赶紧告诉我,我好提前想办法。”

“行,赶紧把你的那个破弹弓扔了,别让他们人赃俱获就行。”小蔡师兄使劲地点了点头,“吴平,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们那片被他们赵家欺负惨了,邻居都在背后高兴着呢。”

当天下班后,一回到招待所,我就将那个弹弓,偷偷地扔到了招待所的小楼顶。多年后,纱厂的生活区被一个开发商征用,招待所小楼被农民工用挖掘机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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