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小蔡师兄,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上班的时候都感觉到有点不适应,没有了一个知心的人聊天交流,心里空唠唠的,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给小蔡师兄送行的那天晚上,我们在红卫饭店喝到了很晚,大家一杯又一杯地与小蔡师兄碰杯,嘴上说着祝福的吉利话,心里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是妒忌,是羡慕,是担忧,还是自己内心也有所不甘,当时我们谁也弄不清楚。后来,大家都喝醉了,胖丫和服务员因为要下班,所以过来催了好多次。我不记得钦大肚子和他的老婆疤眼曹姨,到底给没给我们打九五折,我只记得自己扶着小蔡师兄,走到了十字路口的小马雕塑前,就哇啦哇啦地呕吐起来。我们从肚子里哕出的东西,喷在了小马雕塑的基座上,让王副书记那些弯弯曲曲的金色题词,沾满了一股又难闻又腥烈的酒臭气。

清明过后,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市场上突然出现了各色轻便、结实、鲜亮的化纤布,它们不要供应的布票,城里乡下人都可以随便购买,立刻就成了抢手货。而那些原本吃香的棉织品,却开始滞销了。我们厂生产的21支棉纱和棉布,以前供不应求,现在因为国家已经不调拨了,在市场上少有人问津,开始在仓库里越聚越多,几乎都要堆积如山了。

作为一名普通职工,虽然我们依旧上班下班,可是看到市场这样的行情,拿着那份不断减少的工资,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了。就在大家着急上火的时候,南蛮子厂长老侯又一次去南方考察,不久后,就风尘仆仆地归来了。他这次给大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不是什么考察成果,而是弄回来了一批雪白轻柔的化纤棉,我们在做了多日准备后,终于可以开始纺化纤纱,织化纤布了。

因为关系到整个纱厂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大家将来的饭碗,再加上又有了上次织布车间试验灯芯绒失败的教训,所以,这次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就连那些平日里最懒惰最散漫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厂里和车间都开了动员大会,从厂长南蛮子老侯,到厂办童主任,再到车间的跟屁虫,直至我们保班的大班长许长久,层层表态,层层落实,大家似乎也是卯足了劲儿,要把这件事情办成。

因为我们前期做好了设备的调试,所以这次的试产没有什么波折,几天后,我们就生产出了合格的产品。厂长老侯带着小李的叔叔李副书记等人,专门来到了我们前纺车间,挨个各班组进行慰问。他们来到我们保班的时候,我们刚刚劳累了一天,正准备着下班,个个汗流浃背,身上油叽叽的工作服都没来及换。

跟屁虫率先推开了房门,点头哈腰的把老侯一行迎了进来,许班长赶忙站起身来,一撮毛小李带头噼里啪啦地鼓起掌,可是大伙都没有跟着动,让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侯厂长知道大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新产品试制了出来,非常高兴,今天带领厂领导一起,专程来慰问大家。保班的工作非常重要,为了试制新产品,大家加班加点,不怕苦,不怕累,把设备调试的非常好,使得我们的试制工作取得成功,下面,我们请侯厂长给大家讲几句话。”童主任尖细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起来,一时显得很刺耳。

“大家欢迎——”跟屁虫使劲地拍着巴掌,依旧没有几个人跟随,他不满地盯了许班长一眼。

老侯似乎没有在乎大家的冷淡,挥着一双灵活的前臂,用一口蛮声蛮气的普通话,挣着青筋暴凸的细脖子,兴奋地讲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大家辛苦了,我们现在适应市场需求,把化纤纱纺了出来,这在我们纱厂的历史上,终于实现了提档升级,改革初现成果,值得好好庆贺。今后,我们要再接再厉,重振雄风,让我们企业在奔‘四化’的征程中更上一层楼。”

“大家鼓掌!大家……”这回老侯的话音未落,许班长就大声地叫唤了起来。

许班长的话才喊了一半,小李他们的拍巴掌的手还刚举起来,张胖子就跨前一步,直着嗓门冲老侯问道:“侯厂长,你重振不重振雄风,俺们管不了,俺们工人就想着自己的工资、奖金的事。你给个痛快话吧,俺们现在是力也出了,劲也使了,试验也成功了,化纤纱也纺出来了,这个月的钱能给多少吧?”

张胖子的突然发问,让老侯极为尴尬,童主任和跟屁虫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跟屁虫小声责怪道:“老张,你是一个老职工了,怎么这么没有素质?领导是来慰问我们的,现在厂里的生产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给大家难堪吗?”

“你们有什么难堪的?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月月拿不工资,我们愧对家人,我们才难堪呢?”老黄师傅没有买跟屁虫的帐,也站了出来,对张胖子随声附和道。

有了人带头,大伙立刻七嘴八舌,纷纷跟着喊了起来。童主任,跟屁虫急出了一头汗,许班长一个劲地给众人作揖,要大家先安静下来,可是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已经没有人理会他们了,就连小李也跟着嚷嚷了起来。我瞥见缩在人群后面的李副书记,到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眉眼间溜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大伙安静!大伙安静!”厂长老侯脸色铁青,像一只吃了辣椒的老猴子,抓耳挠腮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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