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过后,一股强冷空气南下,寂寥的原野顿时江河冰封,大地失色,万物凝结。白天,人们缩着脖子呵着热气,步履匆匆地行走在毫无生气的街道上,傍晚太阳一落山,转眼间就如同溜入了一个大冰窖里,让你片刻也不愿多在外面停留。

比这个季节更令人畏惧,更让人寒心的事情,是我们纱厂的效益在急剧下滑,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早就有人嘀咕,南蛮子老侯从南方搞回的那些化纤棉,都是被倒了几手的高价货,几乎无利可图,整个就是在赔钱赚吆喝,现在,这一切真地变成了现实。纱厂陷入了极端的危机之中,红姐所在的人民医院生意却越来越红火,她虽然还没有调入,奖金比那些正式职工少了许多,但是还是水涨船高,收入上涨了不少。

小壮已经一岁多了,会喊妈妈,会叫爷爷和奶奶了,这把房东老俩口乐得不行,疼爱地就如同自己的亲孙子。我不知该怎么教他称呼自己,当孩子瞪起黑亮的眼睛探寻地望着我时,我的心里总有一种郁郁难言的感受。

前天,小壮突然感冒咳嗽起来,刚开始我和红姐都没在意,因为小家伙身体一直挺好,从没有什么头痛脑热过。红姐从县医院拿了些药回来,自己喂给小家伙吃了以后,症状似乎好了一些。

这天晚上,原本安静的小壮突然哭闹不止,我和红姐轮流抱着他哄,好不容易才让他睡着了。

下半夜,我睡得正香时,红姐惊呼着把我推醒,说小壮烧得厉害。我迷迷糊糊爬起来,一摸孩子的额头,确实热乎乎地烫人。我一下子被吓醒了,仔细一看,小家伙呼吸急促,小脸都憋得有点发紫了。我在红姐不住声地催促中,赶紧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跟她一起抱着小壮,推起自行车,心急如焚地出了门。

夜色正酣,寒风凄厉,我一手摁着手电筒,一手用力地撑着车把,瞪大双眼辨别着眼前的景物,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车子像打摆子一样颠簸着。红姐紧抱着小壮,一个劲地念叨快点快点,我本来从被窝中醒来就头昏脑胀,一下又投入瑟瑟的寒风里,更是心烦意燥,再被这样一唠叨,心里不由地有点窝火。

前面终于看见路灯了,我加快速度冲上了柏油路,当我汗流浃背地骑到县医院时,胸口呼哧的像一只破风箱。我们急匆匆地来到急诊室,使劲地敲打着值班医生的门,大声地吆喝了好半晌,一位值夜班的男医生才开了门,慵懒地把我们让了进去。

值班男医生认得殷红,看见怀里的小壮微微有些抽搐,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扒开小壮的衣服左听右听,检查完毕一遍后,一边开处方一边埋怨起我们来。

“你们怎么搞得?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先让给小壮挂水,等白天再做进一步地检查。红姐一脸阴霾,泪眼婆娑地瞅着我,愤愤地抱怨开了:“都是你,睡倒了就叫不起来,要不也不会这样的。”

我一路就被红姐唠叨的上火,现在身上的汗水冷透后,浑身湿漉漉地透心凉,再被她这么一埋怨,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也板起脸来,直起嗓门吼了起来:“你什么事都怪我?下午小壮不好受,你干吗不带来看?要知道他是你的孩子,你是他妈,我算什么……”

红姐剔透的双眸怨艾地望着我,两行泪珠从苍白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我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赶紧刹住了话柄。

红姐唬着脸不再理我,吃力地抱起小壮,拿着开好的处方转身往门外走,我赶紧上前想帮她,却被她一下甩开了。

红姐吃力地抱着小壮,敲开了药房的窗口。我捧起一大堆瓶瓶罐罐,窘迫地跟在她的后面,气喘吁吁地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来到了护士值班室。

一个小护士在小壮手上扎了两针都没找到血管,在小壮撕心裂肺的哭闹声里,红姐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按照小护士的吩咐,赶忙脱下了小壮的袜子,捧起他的小脚丫,针管里终于见到了回溯的血流。红姐拭了把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抱起小壮,我小心翼翼地举起了输液瓶,与她并肩朝观察室走去。

观察室里灯光灰暗,稀稀拉拉坐在几排长椅上,散坐着几个精神恍惚的病人和陪护的家属,我们寻了个最里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回去吧,还能睡一会,明天要上班呢。”红姐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

“我……不累。”我讨好地望了她一眼,谨慎地回答道。

“你回去吧,我一人能行。”红姐又劝了我一句。

“红姐,刚才……我是急糊涂了,我知道……我不该那样说。”我心里忐忑,愧疚地解释道。

“没事,你回去歇歇吧,我一人真能行。”红姐目光中透着怜惜,似乎还没有完消了气。

“红姐,你千万别当真,我确实是急了说胡话,小壮和你都是我的亲人,我……”我知道自己伤害了她,继续怅然地表白道。

红姐没有再说话,轻声叹了口气。已经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又挂上了水,小壮大概好受了一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把带来的工作服棉袄,盖在了他们娘俩的身上。

观察室里生着一个高大的散炭炉子,长长的烟囱弯曲着通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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